𝐁𝐥𝐮𝐞𝐛𝐮𝐛𝐛𝐥𝐢𝐧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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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一个期待已久的重逢

 

听到Harry的声音，Draco的动作戛然而止，身体僵硬，仿佛时间本身也为他瞬间定格。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仿佛一场暴风雨在地平线上缓缓攒聚。Ron和Hermione的动作都止在半道，满脸愁容，身体立刻定住。Ron的手滑稽地在黄瓜上盘旋，Hermione停止了搅拌炉子上黑乎乎、没食欲的东西，表情痛苦。器皿的碰撞声随即中断，留下的是阴森恐怖的寂静，令人窒息的沉默四处扩散，在房间里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一时间，无人招呼Harry，压抑的停顿似乎无法打破。没有人敢动，也没有人敢说一句话。Harry自己也觉得动弹不得，舌头像一团又厚又苦的污泥。 

 

几秒钟过去了，Draco没有丝毫反应，亦没有转身。他甚至没有看Harry一眼。他眼睛里银光流转，眼神坚毅无比，紧紧盯着遥远的某处，有意回避Harry。然而，尽管如此，他的手指还是本能地握紧了温暖的茶杯，一阵战栗在他体内回荡。 

 

Ron和Hermione迅速交换了一个尴尬又谨慎的眼神。就连沉浸在Lily绘本中的Rosie也感觉到房间里原本平静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困惑地把目光从书页上移到房间里的大人身上。“妈妈，怎么了？”她小声问，Hermione嘘了一声。

 

“爹地！”Lily兴奋的声音划破了沉重的空气将其震碎。Draco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从Draco怀里跳下来冲向Harry。纵然感到深深的震惊和困惑，Harry几乎还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臂，迷迷糊糊地把她抱了起来，双手微微颤抖。

 

“爸爸醒了！”她高兴地告诉他，然而他有种身在水下的感觉，她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沉闷。她的脸上洋溢着纯真又无忧的喜悦，绿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稚嫩的欢喜，她在Harry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紧紧地抱住了他。  

 

不过，Harry似乎被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每一个声音、每一个动作都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深信不疑的一个事实是：Draco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Hermione阿姨治好他了！”Lily的声音激动地回荡在他耳边，但这句话没能穿透他脑海里的浓雾。

 

“Draco。”他再次沙哑道，只想看看感觉如何。只想听听他的名字，或许这也是一种绝望的尝试，他想吸引Draco的注意力，哄他转过身来和他对视。

 

Draco的下巴不自觉地绷紧，指节泛白，但他还是刻意保持镇定。他的表情难以捉摸，没有透露出丝毫情绪。他继续坚定地回避Harry的目光，拒绝做出反应，仍旧无视他的存在。他像一尊大理石雕像一样僵硬地坐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桌面，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然而他的脸颊却微微泛红，双手也在轻微颤抖。

 

Hermione首先恢复镇静。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把勺子放在台面上，转身面对Harry。“Harry，Malfoy……他早上醒过来了……就在你去魔法部几分钟后。他……他醒得比预想的要早。看来他的身体对治疗的反应非常好，超过了我们最初的判断。”她同情地向Harry解释，目光敦促他冷静下来，“他在行走和行动方面还是有困难。他的身体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但他现在已经没事了。根据我的专业意见，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长期的副作用。我已经采取了一切措施来确保他彻底康复。经过适当的护理和休息，Malfoy应该会在一周内恢复体力。这可能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但他正逐步走在康复的路上。”

 

Harry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Draco。他不加掩饰地盯着他，抱着Lily的手在发抖。“我……我知道了。”他喃喃地说，几乎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的嘴唇麻木又刺痛，他的心跳急促又响亮。他内心涌动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欲望，想要冲向Draco，迫使他转过身来与自己对视。他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这种冲动。

 

“Malfoy醒来后，我和他进行了彻底的交谈。”Hermione紧张地继续说道，用警惕的目光盯着Harry，“我向他解释了目前的状况——他昏迷了一个月，我们提供了治疗，而且还将继续留在这里。他了解了情况，也同意我们的初步计划。他同意再接受我们一周的帮助，直到他能独立行走。这是正确的决定，可以确保他更顺利地度过这个阶段。”

 

Harry茫然地点头。Draco一动不动，几乎没有在呼吸。Lily突然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窜到Draco身边，绿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爸爸！爹地在这里。”她高兴地喊道，脸上露出兴高采烈的笑容。她从未如此开心过，“爹地说他再也不会走了。爹地会和爸爸、Lily在一起，爹地也爱小青蛙！”

 

Harry屏住呼吸，等待着Draco的回答。如果Draco有受到Lily热情话语的影响，那他隐藏得很好。他显得镇定自若，冲Lily轻轻地笑了笑。“我知道了。”他低声说，美丽的灰色眼睛柔和下来，流露出真挚的温暖，他用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把散落的发丝从她脸上拂到后面去。“那真是太好了。我很高兴你这些天过得很开心，Lily。”

 

看到Lily和Draco在一起的样子，Harry如鲠在喉。他们彼此相爱。胜过一切。他现在看到了。他看得明明白白。而他——Harry，却不在那里……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他在这里。因为他不是家人。只是个局外人。只是个旁观者。又一次远远观望。总是这样。但他想去那里。他是如此迫切地想过去，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几乎被这令人目眩神迷的景象迷住了，犹豫着向前迈了一步。Ron绷紧下巴，微微摇头示意他停下，Harry便不再动作。

 

与此同时，Lily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哼。”她高兴地应着，迫不及待地向Harry招手，拍拍旁边的椅子，“爹地，你可以坐在爸爸旁边！Hermione阿姨说爸爸非常非常累，所以我不能打扰他。我必须对爸爸非常好。你也要对爸爸超级好，好吗？爸爸也不能走路，但Hermione阿姨说她能让他好起来的。”  

 

房间里弥漫着沉重而紧张的沉默，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尽管Lily发出了邀请，Harry还是没有动。Hermione很快向Ron投去一个意味深长又小心翼翼的眼神，默默地表示有必要分散大家的注意力。Ron感受到了空气中有形的紧张气氛，他立刻行动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尴尬地冲手心咳嗽几声，干脆地走向Lily。他摆出一副开朗友好的样子，开口道：“Lily，亲爱的，我们去给你爸爸摘些花怎么样？这会让他很高兴的。”

 

Ron的声音故意放得很轻，他伸出双臂，邀请Lily一起去。Hermione对Ron敏捷的思维表示赞赏，点头表示支持，双手合十，摆出一副热情洋溢的样子。“哦，这听起来真是个好主意，Lily！”她关上炉子喊道，“我们可以给你爸爸做一束漂亮的花。来吧。”

 

Lily突然转向Hermione，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神情。“爸爸喜欢花。”她轻声道。

 

“鲜花能让人变得开心。让他们振作起来！”Ron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去摘一大捧怎么样？”

 

Lily睁大眼睛，认真地转向Draco，“爸爸，我马上就带很多漂亮的花回来给你，好吗？”

 

Draco沉默了片刻，Harry微微一愣，目光依然紧锁在他身上。然后，他缓慢又轻微地点了点头，视线有意避开除了Lily以外的每个人。“玫瑰有刺。可能有点扎手。所以小心点，别被刺到，好吗？”他温柔地叮嘱她，把她的几缕头发撩进凌乱的马尾辫里。

 

Lily点点头，“嗯哼。我会小心的，爸爸。我会给你很多很多花，好吗？然后，你就会好起来，就可以和爹地还有我一起玩了。”

 

Draco咬紧牙关，使劲咽了咽口水，“还有别走太远。待在Weasley和Granger……Ron叔叔和Hermione阿姨能看到你的地方。”

 

Lily又认真地点了点头，小脸露出严肃的表情，接受着Draco的关心，“嗯哼。我会和Ron叔叔和Hermione阿姨待在一起的。”

 

“那好，我们去找花吧！”Ron热情地喊道，笑着招手让Lily过来，把她领出了房间，全然不顾空气中的不确定和尴尬氛围，“我们会做出最漂亮的花束。” 

 

“我们一起加入他们吧，Rosie。你也一起来。今天是个摘花的好日子。”Hermione说着，紧紧地对Rose笑了笑。

 

Rose从书中抬起头来，抱怨道：“可是外面已经天黑了，妈妈。我不想——”

 

“Rose。”Hermione厉声道，给了她一个坚定而严厉的眼神。Rose哼了一声，从座位上一跃而下，闷闷不乐地跟着Ron、Hermione和Lily往外走。

 

他们突然离开后，令人窒息的寂静像一块沉重的裹尸布一样再度降临房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Harry努力寻找着合适的措辞，脑海里刮起了一场毫无预兆的风暴。空气如死水一般令人窒息，显而易见的紧张气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Draco。”Harry轻声说道，声音中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惊讶不已。他迟疑地向前迈了一步，一种无助感笼罩着他。他的心在狂跳，一次比一次响亮。房间似乎在他的周遭收缩，在等待的过程中，他的内心缓缓涌起一股紧张和不安。

 

然而，Draco始终一言不发，依旧镇定自若，脸上仿佛戴了一张死灰般的面具，雷打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他无动于衷的表情没有透露出他一丝一毫的情绪，但当他端起茶杯颤抖地抿了一口时，他的手却暴露了他极力掩饰的细微颤抖。他避开Harry的视线，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似乎在寻求它的温暖。

 

“Draco，求你说点什么。”Harry在几乎像是永恒的等待之后无助地乞求道。

 

Draco死死握着茶杯，目光变得阴沉、冰冷又疏离，让Harry不寒而栗。他下巴紧绷，忽地将茶杯放回桌上，发出一声瓷器碰撞的轻响。他疲惫地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啊，抱歉，Potter，你在期待什么，给你热烈地鼓掌吗？”他的下巴绷得更紧了，表情冷若冰霜，但他的声音暴露了一些东西——像是颤抖，或是恐惧。“感谢你作为一个体面的人做了最起码的事情，为你起立鼓掌？或许是一句发自内心的‘谢谢你’，感谢你扮演一个英雄，在他妈的七年之后闯入我的生活？好吧，你很清楚你什么也不会得到，Potter。”

 

Harry的心猛地一沉，感到刀割一般的疼痛，他呆愣地站在原地，哑口无言，几乎心如刀绞。“Draco，我……不是……我从来没有打算……”他结结巴巴地说，声音哽咽，夹杂着震惊和痛苦。

 

“如果你在等人欢迎你这个大英雄，Potter，那你找别人去吧。”他强装镇定地说，语气怨恨尖刻，故意出口伤人，伤得他体无完肤，“不幸的是，我的腿还在恢复中，我想我短时间内还站不起来。所以，请原谅我没有跪下来向你表示感谢，感谢你在我濒临死亡时为我和我女儿所做的一切。”

 

一时间，Harry不知该作何反应。他震惊地愣在原地……深感受伤——那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无法形容的伤害。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肯定不是这个。“Draco，为什么……为什么你……我不……”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Draco仍然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明显紧张，坚决避免与Harry有任何眼神接触。他的脸因为劳累而变得通红，下巴紧紧绷着。他缓慢而深思熟虑的话语冷酷无情，尖酸刻薄，似要将Harry的心扎得支离破碎。“我从Granger那里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他平心静气地冷冷道，但Harry看得出在他平静的表象之下，潜藏着愤怒和激动，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这么说，Lily去找你了，是吗？还是在骑士巴士的帮助下。”他的嘴角勾出一丝微妙而温柔的微笑，掩盖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聪明的姑娘。我听说你已经在这里舒舒服服地过了五个星期。探望的时间可真长，不是吗？”

 

“Draco，你能……你能看看我吗？”Harry激动地恳求道，既困惑又诧异。Draco为什么不看他？ 

 

“Lily很喜欢你。”Draco继续用憎恨且不屑的声音说，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在膝盖上颤抖着。他苦笑一声，低声道，“我就知道她会这样。”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漠然地盯着桌子，双肩因压抑的怒火而明显颤抖，“她说你照顾了她……还有我。”他嗤之以鼻，“所以，你又开始扮演乐善好施的救世主了吗？总是无私地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完全不顾他们的感受。”他灰色的眼眸变得冰冷而空洞，呼吸沉重且颤抖，嘴里的字句被他仓促地吐出，每一个字眼都显得过分狂野和激动，“我想我不得不问问你，Potter，这是你扭曲的施舍吗？是在同情一个不光彩的男人和他的女儿吗？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给你的英勇行为列了一份清单。拯救一败涂地、丢人现眼的Malfoy——打钩。拯救被遗弃的孩子——打钩。”

 

Harry的表情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不，Draco。不是……不是施舍。不管你信不信，我……我关心你们两个。Lily是我们的女儿，我不可能抛弃我的亲生骨肉——”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未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头，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恍然醒悟。仔细一看，他发现自己居然认得这个Draco。他了解这个Draco——比那个嬉笑逗趣的Draco，或者那个痴笑讽刺的Draco要了解得多。毕竟，他遇到过这个Draco太多次了。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Draco脸色更加苍白，眼神里闪烁着愤怒和恐惧，“‘我们’的女儿？七年来什么都没有，你现在说她是‘我们’的女儿？可真容易啊。”他啐了一口唾沫，听起来喘不上气，惊恐万状，“她是‘我的’。你胆敢，Potter——你他妈胆敢把她从我身边抢走试试。”

 

Harry瞠目结舌，看着Draco张皇失措的样子——坚毅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苍白的身体也在哆嗦。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已经彻底忘记了，但他现在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他记得，Draco一直都是一座深不可测的堡垒——守卫森严，坚不可摧，被致命的铁丝网包裹着，到处都是锯齿状的边缘和带刺的荆棘。哪怕是轻微的扰动，他都会猛烈回击，以成倍的力量反咬一口，每当他试图靠近，就会被无情地推回去。Draco总是用尖锐伤人的反驳和愤怒的发泄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总是精准地戳着Harry的痛楚，企图阻止Harry看到真正的他。一旦Draco到了这个地步，要接近他几乎就成了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Harry呢喃道，一步步靠近，让Draco有些退缩，“你为什么不看着我，Draco？”

 

Draco的呼吸已经紊乱——胸膛急促地起伏，满腔怒火。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对Harry的话置若罔闻。他每次吸气都显得痛苦难耐，他哽咽道：“你一定为自己感到无比自豪。恭喜你，又一次拯救了世界。不过，请别再让我看到你正义凛然的样子。你的英雄把戏在我这不管用，Potter。”他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去，轻蔑地挥了挥手，似乎再也不能忍受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里，“现在，如果你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你可以走了。”

 

Harry感到喘不过气来，心脏在胸腔里备受压迫，“Draco，求你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能看看我吗？我他妈再也受不了了。”他喉咙堵得愈发厉害，拼命哽咽着说。

 

Draco一怒之下转过身来看着他，几乎让人猝不及防。冷漠的面具顷刻间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突然爆发的恶毒怒火。当他终于正面对上Harry的目光时，他怒得面红耳赤。“什么？！”他咄咄逼人地啐道，“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Harry的心猛地一颤。Draco的银灰色眼睛紧紧盯着他，眼眶泛红，眸光流转。他几乎没有眨眼。他似乎很害怕，生怕一眨眼就会泪流满面。

 

“别……”Harry呢喃道，声音颤抖，距离很近，似乎感觉到了Draco的体温，“别这样，Draco。”Harry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别把我推开。求你了。我知道你想惹我生气，但我没有生气。我不生气，也不恨你。一切都很好。”

 

Draco的表情突然在愤怒和脆弱之间摇摆了片刻。他紧张地盯着Harry看了许久，震惊得哑口无言，他把Harry的神情尽收眼底，很快就垂下了肩膀。他转过身，一脸痛苦，所有的斗志似乎都从他身上消失了。房间沉寂了几分钟，Draco终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筋疲力尽地用手捂住脸，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操，我……我很抱歉。看在梅林的份上，这不是我想要的对话——”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愤怒从他身上消失殆尽，“我的确很感激你，Potter。真的。我不是故意……旧习难改。我不想——你照顾了Lily，救了我的命，我永远感激不尽。我只是——”他停顿了一下，深感羞愧，“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Potter。我刚才说的都不是真心话。我只是……”

 

“我知道。”Harry轻声说，“没关系。”

 

Draco猛吸了一口气，抬手捂住了脸。“操，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你发火的。”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他们之间逡巡。他们谁都没有开口。然后，Harry轻轻地说：“如果你想让我走……我会的。”

 

Draco睁开眼睛，转向他，目光坚定。“那走啊。离开这里。滚出去。”他沙哑道，下巴紧绷，“走了就别回来了。”

 

沉默。

 

“你也没这个意思。”Harry喃喃道。

 

Draco笑了起来，“你是个混蛋。”他苦涩地说，“你一直是个混蛋，我受够你了。”

 

Harry点点头。“我……对不起。”

 

“你一定很讨厌我。”Draco低声说，又把目光移开了，“我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生下了你的孩子，甚至从没想过要告诉你。”他颤抖着吐出一口气，“不仅是一个孩子在多年后真的出现在你面前，你还不得不面对你宁愿忘记的肮脏过去。这一定让你很不安，也给你带来了相当大的不便。我……我道歉。我从没想过再和你见面。我忍不住跟她提起了你，但我发誓，我没想到她会找你，也没想到会导致这一切……不过你放心，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Harry觉得自己好像刚被人扇了一耳光。他的心脏疯狂收缩，Draco的话像刀子一样刺痛着他。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完全迷失了方向，“不，我……Draco，我没有怪你。我只是——”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难以继续，“你一声不响就消失后，我到处找你。我从来没想过——”

 

Draco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我们一定要打开潘多拉魔盒吗，Potter？”他打断他的话问道，“你真的想现在就撬开它吗？”

 

Harry怔怔地盯着Draco，“什么？”

 

“我刚醒来，身心都太累了。”Draco说，紧咬着牙关，有意避开Harry的目光，“我宁愿不打开那个盒子——至少，现在还不行。”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让Harry感到窒息。他无法理解。他无法等待。他不明白。他就是不明白Draco为什么不想让Harry告诉他他的感受，他的真实感受。他太渴望证明自己，表达自己的爱，敞开心扉，袒露一切，“Draco，我需要告诉你，我——”

 

“能不能等我恢复了再谈？”Draco紧声问道，“这么多年来都是我一个人。Lily是我一手带大的，没有你的参与，我的问题一直是我自己解决的。如果那天我醒来看到你时的表现让你有什么误解，我必须提醒你，我当时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那时候我很脆弱，我所展现的并不是我的真实感受。我想说清楚，我不想和你有任何干系。”

 

Harry目瞪口呆地盯着Draco，心脏作痛，痛得难以想象，“你真的要……”

 

“我在向你要时间。”Draco低声说，“这就是我正在做的。你是个慷慨的人。你一定知道从我的角度来看，这一切有多……突然。我在这里住了七年……七年来没见过你，也没见过任何人。现在，你又回来这里，闯入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试图重新揭开旧日的伤疤，试图把我拉回我一直努力想抛开的过去。”他摇摇头，咬紧牙关，“别这样。真的别。我相信你有很多问题，有很多事要责怪我，但如果你真的在乎，请给我时间恢复，即使不是为了我，也是为了Lily。现在我别无选择，只能依仗你的英雄气概和慷慨——”

 

“看在他妈的份上，我不想当英雄。我不是出于施舍或义务来的。我没想责怪你什么。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想帮助你和Lily。跟你想得相反，Draco，我真的关心你。我一直很关心你，而且——”

 

“我求你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谈这个。”Draco突然喝道。然后，他一脸愧疚，语气缓和地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在你看来可能无理取闹，但你是个仁慈的人。如果可以，请允许我决定我们什么时候深入探讨这个问题。请不要说话，Potter。求你了。我没有你那么有韧性。恐惧一直是我的一部分。我从来没有你那么坚强。你可能已经从我选择逃离而不是坦白中看出了这一点。”他又咽了咽口水，“此刻Lily需要我，Potter。我已经让她够难过了。我必须尽快完全康复，不让她担心。”他再次与Harry对视，眼神中的决绝毫不掩饰，“在我……完全康复之前，我不想打开这个盒子。”

 

Harry沉默地观察了Draco一会儿，他的心沉了下去。Draco的目光移开了，专注于自己的双手，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重的寂静。“在那之前……我会厚着脸皮请求你留下来。”Draco低声说，“你如果立刻离开会让Lily深受伤害。即使你不打算留下，我也认为你会留下。我相信你的慷慨天性不会让你无视我的请求。就让我……就让我保持现在这样。”他咽了咽口水，“等我完全康复了，我保证让你把盒子全部拆开，把所有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放到台面上来。等我恢复了体力，我们可以尽情地谈论过去，你可以尽情地发泄你的愤怒和怨恨。”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沉默，只有Draco颤抖的呼吸声。Harry继续凝视着Draco，他的话渐渐在他的胸口刻下了痛楚。“好。我明白了。”他终于低声说道，声音痛苦而犹豫，“我们现在没必要谈这个，但……但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任何愤怒或怨恨要发泄在你身上。我会留下来的，Draco。说实话，我根本没想过要离开。我知道你需要休息，我的计划从来都是留下来帮忙。现在我什么都不提。我们没必要谈这个。你可以专心恢复。”

 

Draco肩膀上的紧张立刻缓和下来，表情也柔和了许多，仿佛瞬间卸下了重担。他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他低声说，声音里无疑充满了感激和宽慰。 

 

Harry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是我起码能做的。”他说，“我不想……我不想强迫你和我对话。这不是我的本意。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恢复。我是来支持你和Lily的，别担心，我不会强迫你讨论任何你还没准备好的事情。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谈谈，但在那之前，我愿意尽我所能帮助你。而且……”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我愿意等，不论多久，我想让你知道这一点。”

 

Draco盯着茶杯，银色的眼眸空洞而疏离。他沉默了很久很久，表情让人难以读懂。“Lily。”良久过后，他终于开口，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她爱你。觉得你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人。醒来后我没有太多时间和她说话，但从我听到的一切看来，她对你很有好感。我一直……我一直都知道你们会相处得很好。”他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好吧，这并不奇怪。你对人有这种影响，虽然你并不总是意识到这一点。你闯入人们的生活，而他们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情不自禁地被你迷倒。看来就连我女儿，也抵挡不住伟大的Harry Potter的魅力。”

 

“我从来没有打算迷倒任何人。”Harry动情地小声承认，迎着Draco无动于衷的目光，咽了口唾沫，“我只是……努力过好我的生活，尽量不让事情变得更糟。如果人们发现了我身上值得爱的地方，我很感激，我……我会尽力去爱他们。我只是……只是不善于让他们知道这一点，仅此而已，但我正在努力改变这一点。我对Lily的爱无法用言语形容，我已经让她知道了。”

 

Draco突然侧身，目光躲闪。“谢谢你。”他说，声音不比耳语大多少。 

 

“谢什么？” 

 

Draco支支吾吾，“谢你做的一切。”他低声说，“谢你……没有拒绝Lily。”他痛苦地转过头，用更小的声音补充道：“没有生她的气。没有讨厌她。如果你……如果你把她拒之门外，或者如果你拒绝相信她……拒绝帮助她，我不知道会——”他停了下来，情绪激动得说不下去，“谢谢你。谢谢你照顾她……谢谢你爱她，谢谢你配合我为她编造的故事。如果你……如果你告诉她真相，她会崩溃的。”

 

Harry沉默了一会儿，盯着Draco，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他。然后，他慢慢地靠近Draco，轻轻地握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Draco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他，“Potter——”

 

“你不用这么害怕。”Harry低声说，“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当然，我生过你的气。上帝啊，我愤怒过，也无比痛苦过，但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哪怕一刻也没有。我永远不会恨你……也不会恨我们的女儿。我想让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只要你准备好了，我会在这里听你开口。在那之前，我会……我会尊重你的决定，所以别担心。”

 

Draco盯着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后移开了目光，“谢谢。”

 

Harry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Draco无言地需要空间。他松开手，心情沉重地退后一步。“我知道你今天可能想和Lily单独待一会儿。我会尊重你的想法。我……我不想让你感到尴尬。我先走了。你想要多少时间都可以，Draco。”他低声说，“我明天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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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Harry结束了一天乏味的工作，匆匆赶回小屋，内心交织着恐惧和希望。他一脚踏进舒适的客厅，扑面而来的是紧张兮兮的气氛，浓厚得简直可以用刀子割开。Ron、Hermione、Draco、Rose和Lily围坐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非常奇怪、令人迷惑的景象。 

 

空气中充斥着尴尬，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几乎有形的沉默，就像一股难闻的气味。显然，晚饭已经结束有一会儿了。Ron和Draco坐在真皮沙发的两端，坚决避免目光接触，僵硬地面对墙壁。Hermione明智地选择坐在餐桌旁，拘谨地喝着茶，注意力牢牢地集中在手中的书上，刻意回避与在场任何人的接触。

 

Draco始终保持着冷漠又淡然的神情，完全没有被房间里挥之不去的紧张所影响。他的眼神一片空白，下巴高高昂起，表情高傲，不露声色。另一方面，Ron坐立不安，一只脚晃来晃去，显得过分僵硬和不自在。与此同时，Lily和Rosie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玩具，咯咯笑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沉浸在她们的小世界里。

 

Ron第一个在门口发现了Harry。他立刻站了起来，匆匆跑了过去，脸上带着过分热情又有些虚假的笑容，“Harry，伙计。见到你太好了！”他激动地拍了拍Harry的肩膀，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爹地！”Lily一如既往地惊呼道，表情在看到他的瞬间灿烂起来。她像往常一样飞快地跑向Harry，扑进他的怀里。Harry把她抱了起来，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她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欢迎回来！”

 

Harry温暖地笑了，“嘿，你好啊。”

 

Hermione把书放在一边，从座位上站起来，平静地走过去。Ron示意Rose和他一起，她带着灿烂的笑容走过来。“好了，Harry。”Ron尴尬地揉了揉后脖颈，“Hermione和我已经把今天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睡觉，呃，很不幸，没有多余的房间给我们睡了。睡在地板上不是最舒服的选择，你知道的吧？” 

 

Harry刚想说话，Ron就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制止了他，“别担心，Malfoy做得很好。”他继续说，打消了任何顾虑，“Hermione一直在帮他进行魔法治疗，让他恢复体力。如果有什么事，一个火焰通讯就行。我们打算在Malfoy和Lily明天醒来之前回来。”

 

Hermione点头表示同意，“没错，Harry。我们已经把今晚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如果有紧急情况，随时联系我们。我们明天一早就回来。”

 

Harry点点头，目光短暂地扫过Lily，她从他怀里跳下来，窜到Draco身边。“好。”他说，“我明白了。这里交给我。”

 

“当然。”Ron心不在焉地说，草草瞥了一眼正聊得起劲的Lily和Draco。他小心翼翼地靠近Harry，压低声音道，“他一整天都没说过一句话。要我说，这有点让人不安。”他叹了口气，“我负责晚餐，陪Lily玩，想给他一点时间休息，你知道吗？他几乎睡了一整天。我想完全康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他还没完全恢复——不能自己走路，不能自己做任何事，但他固执地拒绝我们的帮助。”

 

Harry瞟了Draco一眼，发现他正微笑着认真听Lily说话。“抱歉。”他带着歉意道，“谢谢你们的帮忙。没有你和Hermione，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关系。”Ron叹了口气，又紧张地回头看了Draco一眼，“他和Lily说话的时候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真奇怪。不肯接受我的帮助，但我想这也不能怪他。”

 

“是啊。”

 

“我们回头见，Harry。”Ron叹气道，“别担心。我们会遵守诺言，明天一早就来的。虽然有点尴尬，但我们没得选择。Malfoy一个人照顾不了Lily。而Hermione得整天待在Malfoy身边。”

 

Hermione点点头，把Rose抱进怀里，侧身走过Harry，来到壁炉边，“晚安，Harry。我们明天见。”

 

Harry对他们俩点点头，“嗯，晚安。”

 

Ron和Hermione带着Rose离开了，留下Harry一个人和Draco、Lily在小屋里。他犹豫了一下，尴尬地站在壁炉旁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停留在Draco身上，而Draco坚决不承认他的存在。他的心跳逐渐加快，深吸了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向Draco走过去。

 

Harry走近Draco，在他面前停下，迫使Draco抬起头。

 

“嗯……呃，你感觉怎么样？”Harry笨拙地脱口而出。

 

Draco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偏过头去，“很好。”

 

Lily坐在他腿上，双腿来回摆动。Draco的双臂紧紧地搂着她。“爸爸不能走路，爹地。”Lily难过地告诉他，“而且他整天都很困。Hermione阿姨在帮他做魔法自疗。”

 

“是治疗，亲爱的。”Draco温柔地纠正道。

 

“嗯哼。我说的是‘自疗’，爸爸。”

 

“我明白了。”Harry瞥了Draco一眼。

 

“Hermione阿姨不能让他不要睡一整天吗？”Lily撅着嘴问，“她不能让他好起来吗？”

 

Harry咽了口唾沫，跪到Lily跟前，一边给拂开她脸上的头发，一边露出温柔的微笑。“你爸爸还是有点不舒服，好吗？”他解释道，故意忽略Draco投向他的犀利目光，“等他完全好了，就不会再犯困了。”

 

Lily眉头一皱，“哦。”

 

“在这期间，让他多睡觉，这样他就能完全好起来，好吗？”

 

Lily用力地点了点头，“好的，爹地。”

 

Harry站直了身子，目光不免移向Draco，想看看他的反应。Draco却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去，眼眸呈现深不见底的灰色，表情一如既往地让人看不透。Harry强压住心中的叹息，强颜欢笑，决定给Draco一点空间。他的目光飘向厨房，发现有几个脏盘子需要马上处理。他默默地脱下长袍，搭在旁边的椅子上，走近水槽，卷起袖子。他决定静下心来做洗盘子这件琐碎的事，不去打扰Draco和Lily愉快的谈话。

 

他拧开水龙头，开始干活，同时听着Lily说话。时间平静地流逝着，Harry尽量放慢速度，以免打扰到他们。 

 

Lily兴高采烈地给Draco看她在Draco昏迷时画的所有画，声音听起来兴致勃勃，小小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激动。她征求他的意见，喋喋不休地说着无数难以理解的事情，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开始说新的，以极快的速度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

 

“……这是爹地的画，爸爸。爹地说他不会画画，虽然他和爸爸一样大。爹地真的很难过，但我告诉他没关系。”

 

Harry洗着盘子，手上沾满泡沫，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Lily的话吸引住了。他手指上的泡沫水滴了下来，空气似乎也在屏气凝神。

 

“我知道了。”Draco用冷漠的声音说，Harry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烙在自己背后，但他不敢回头看。 

 

Harry吐出一口气，继续手头的工作，流水声和碗碟的碰撞声填补了房间里紧张的寂静。

 

“爸爸，别告诉爹地，爹地画的画真的很丑。”Lily小声说，但Harry把她的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但是没关系，因为他真的非常非常努力，爸爸，这才是最重要的。你是这么跟我说的。”

 

“的确。”Draco低声说道，听起来很紧张，“努力总是值得称赞的。”

 

Lily忽然沉默了，Harry扭头看了他们一眼。Lily皱着眉头抬头盯着Draco。他的表情或举止一定引起了她的注意，因为她突然显得很害怕。她不情愿地挪动着小脚，嘴唇可爱地撅了起来。“爸爸，你是不是又困了？”她天真地问道，听起来很痛苦。

 

Draco的目光瞬间一滞，但他还是勉强给了她一个紧绷的微笑，“不是，亲爱的。我不困。只是有点累。”

 

“哦……”她眨了眨眼睛，又放松了下来，但看上去还是有点怀疑，“真的吗？你不能再睡这么久了，好吗？我只睡一会儿，爸爸。爸爸也应该学会只睡一会儿，好吗？”

 

Draco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目光中突然充满了自责和愧疚，“我……对不起，Lily……”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用双臂环绕着她，温柔地把她搂在怀里，神情痛苦。他的声音颤抖着，喃喃地说：“对不起，亲爱的。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睡太久了。我保证。我爱你。”

 

Lily把脸颊靠在Draco的肩膀上，回应着他的拥抱，“爸爸，你在难过吗？”

 

“没有，Lily。我没事。别担心。”Draco低声说，用力闭上眼睛，紧紧抱着她。 

 

Harry感到胸口一阵疼痛和怜惜，他赶紧转过身去，把水龙头快速拧开，又专心清洗餐具。

 

“不要再睡懒觉了，好吗？”Lily迟疑地说。

 

“再也不睡懒觉了，亲爱的。”Draco笑着说。

 

Harry继续刷碗，盘子和锅子发出碰撞声，肥皂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过了一会儿，Lily突然宣布：“爸爸，我有礼物送给你！”

 

“哦，真的吗？”

 

“嗯哼。我给你做了一个花手环，爸爸。Rosie教我的。等着，我拿给你！” 

 

Harry听到Lily从Draco腿上跳下来发出砰的一声，接着传来一阵嗒嗒嗒的脚步声，想必是Lily刚冲出房间去拿手环了。

 

“Lily，别跑，亲爱的。”Draco在后面徒劳地呼唤着她。

 

只几秒钟，她就冲了回来，“看！我给你做了一个花手环，爸爸。我也给爹地做了一个！”

 

Harry感觉到Draco的目光又落在他身上，凝望着他，深邃的灰色眸子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他本能地僵住了，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Lily送给他的那个做工粗糙的花手环完好无损，依旧鲜艳欲滴。为了保存完好，他给手环施了静滞咒，但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愚蠢。他怀疑自己在Draco眼里可能是个傻瓜，但他内心的某个声音在抗议这种想法。这可是Lily用心为他做的手环，他戴着它到处走也不觉得丢人。他对自己说，如果Draco因此觉得他傻，那就傻吧。 

 

“谢谢你，Lily。”Draco马上说，“很漂亮。我很喜欢。”

 

Lily生动活泼的絮叨还在继续。她不知疲倦地说着话，讲述Draco不在的日子里发生的一切——她和Rose的冒险经历，她的所有对话，她和爹地、Rose、Ron叔叔、Hermione阿姨玩的所有游戏。她没有遗漏任何一件事，Draco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非常认真地听她滔滔不绝地讲了很久。

 

“爸爸，Ron舅舅说要给我很多巧克力蛙！”

 

“那……他真是太好了。你……你有没有好好谢谢Ron叔叔？”

 

“嗯嗯。”

 

“做得好，亲爱的，但吃太多巧克力对牙齿不好，所以你得少吃一点，好吗？”

 

“嗯嗯。我会少吃点的，爸爸。我不想有坏牙齿。爹地说，所有聪明的女巫都有闪亮的牙齿。我每天都要刷牙，这样我的牙齿也会闪闪发亮。爹地说，有了闪亮的牙齿，我就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女巫！”

 

“当……当然了。是啊。”

 

Harry不再细听他们剩下的谈话，Lily可爱的声音成了令人舒心的背景音，他继续清洗餐具，彻底擦拭着厨房的台面。他尴尬地在厨房里逗留了好一会儿，渐渐地又开始擦餐桌。 

 

大约三十分钟后，Harry脱下围裙，用干净的毛巾擦干了手。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试图拖延时间。最后，他鼓足勇气回到客厅，发现Lily在Draco的腿上睡着了。

 

“她睡了吗？”他走近轻声问道。

 

Draco苦恼的目光紧紧盯着Lily，表情悲伤而痛苦。当Harry走近时，他脸上顿时面无表情。Harry犹豫了一会儿，在旁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Draco使劲咽了咽口水，下巴紧紧绷着。他的情绪很快被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戴上了冷漠疏离、让人捉摸不透的面具 

 

“嗯。”Draco轻声回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睡得很香，蜷缩在他胸前，沉浸在梦乡里。

 

“要我带她回房间吗？”Harry小声问道。

 

Draco的双臂紧紧地搂着她。“让她再陪我一会儿。”他喃喃道，低头看着她，银色的眼眸里充斥着浓浓的爱意，Harry突然感到窒息。

 

“Lily很想你。”Harry温柔地告诉他，“有好几次，她会在你身边坐上几个小时，只是和你说话。她说她不想让你孤单。”

 

Draco久久没有说话。“我让她失望了。”他终于小声嘟囔了一句，眼神痛苦地看着Lily，“我……我竟然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偏僻的地方。”

 

“这不是你的错，Draco。”他说。

 

“不应该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Draco继续用崩溃的声音说道，“我应该……我应该更坚强，更负责。我应该更好地照顾自己，但我……我没有做到，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这不是你的错。”Harry诚恳地重复道，“你一直很坚强，Draco。你一直很负责任，但你不可能预料到这一切。你不能……你不能因为生病而自责，Draco。这不是你的选择，当然也不是你的错。它只是发生了。不用担心。Lily现在很安全，这才是最重要的。你回来了，又可以陪在她身边了。没关系的。”

 

Draco缓缓抬头看着Harry。在头顶一盏魔法灯的照耀下，他的眼睛如湛蓝天空下的冰块一样耀眼夺目。柔顺的铂金色头发上有一道银色的光圈，衬托着他白皙的皮肤，让他看起来美得不可方物，令Harry呼吸一滞。他的情绪仍然难以理解，但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Harry的心在胸腔里猛跳了一下。

 

“你……你为什么叫我的名字，Potter？” 

 

Harry的心脏越来越沉重。“我……我不能叫吗？”他尴尬地问道。 

 

Draco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偏过头去，“随……随你。”

 

沉默片刻。接着，Draco说道：“谢谢你在Lily突然出现的时候帮了她。我欠你个人情，Potter。”

 

“你不欠我什么。”他嘟囔道，“她是我的女儿。如果我不帮我的亲生骨肉，我就是个混蛋。”

 

Draco脸色白了一会儿，然后抬起目光与Harry对视，脸上露出奇怪而苦涩的冷笑。“一个我瞒着你生下来的女儿。”他说，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愤怒使他的下巴绷得更紧了，但不清楚这种愤怒是针对他自己还是Harry，“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根本连要都不想要。”他低下头，把Lily抱得更紧了，“只要你还是个普通人，有些怨恨是不可避免的。”

 

Harry咬紧了牙关，“我一直想要孩子。我当时可能还没有准备好，我们……”他的声音逐渐减弱，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我发现Lily的时候，一开始很生气。我不否认。我很生气，而且……好吧，我承认我可能怨恨过你，但从那以后我有很多时间去思考。我冷静下来了，我也能理解了。我原谅你了。我已经原谅你了。”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再次与Draco错愕的眼神对上，“因为我知道你把她藏起来不是出于恶意。你有你的理由，我理解。”

 

Draco的表情扭曲了。“原谅改变不了过去，Potter。”他冷冰冰地说，“你的原谅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没关系。”Harry轻声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怨恨你，也不再生气了。”

 

Draco的目光动摇了。他突然转过头去，又是一片沉默。

 

“你给她取名Lily。”过了一会儿，Harry说。

 

“对。”Draco的声音有些紧张，“我差点没有，但是……Lily Narcissa Malfoy……似乎很适合。我看着她，就觉得……这样做是对的。”

 

“谢谢你这么做。”Harry诚恳地点点头，微笑着说：“这……这对我很重要。比你想象得要重要得多。”

 

Draco沉默良久，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他的目光最初是疏离和冷漠的，最后游移到Harry的手臂上。他紧张地盯着花手环，不动声色地用他那双灰色的眼眸仔细打量。“你在手环上施了静滞咒。”他轻声说。

 

Harry低头瞥了一眼手环，拇指轻轻划过小小的花朵。“是啊。”他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我不想让它凋谢。” 

 

“你没有摘下来。”Draco又说。

 

“我没有。”

 

Draco的目光里涌动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他说：“你戴着它去上班……”

 

Harry尴尬地揉了揉脖子，“是啊……”

 

Draco咽了咽口水，视线落到自己手腕上的那串手环上。他的手指心不在焉地把玩了一会儿。“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他们一定觉得很奇怪……他们伟大的救世主竟然在手腕上戴着这么寒酸的东西……”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Draco。”Harry说，下巴绷得更紧了，“我这辈子受够了人们的批判。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与给Lily带来的快乐相比，这代价不值一提。”

 

Draco盯着自己的手腕，保持沉默。然后，他缓缓点了点头。“你可以给我这个也施上咒语吗？”他迟疑地问，“你知道，我在恢复期间用不了魔法。”

 

Harry眨了眨眼睛。“当然可以。”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魔杖。Draco伸出手臂，Harry伸手在手环上施了静滞咒，确保花朵保持鲜艳。

 

“谢谢。”Draco喃喃地说，盯着手环，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 

 

Harry被一阵情感的浪潮淹没，喉咙发紧，但他仍然保持沉默。Draco轻轻地把Lily搂进怀里，紧紧地拥抱着她。“我爱你。晚安，Lily。”他低声说道，在她的头顶落下一个充满爱意的吻。Draco慢慢松开手，有一丝不舍，“你可以带她回房间了。”

 

Harry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把Lily抱进怀里。她蹬了蹬腿，但小手紧紧地抱着他。轻轻地拍拍她的背，Harry走向她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把她掖到床上，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低声说了句晚安，然后离开了房间。

 

在回客厅的路上，Harry在狭窄的走廊里遇到了Draco，他正费力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紧紧抓住墙壁作为支撑，挣扎着努力保持直立，膝盖不受控制地摇晃。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明显地颤抖，每走一步都踉踉跄跄。

 

Harry瞬间就到了他身边，“Draco，让我——”

 

Draco的反应迅速而急迫。他怒目圆睁，一把推开Harry。“不要。”他当即厉声道，声音里带着傲慢，拖着颤抖的身体向门口走去，“我不需要你的帮助，Potter。”

 

Harry愣在原地，心脏吃痛地揪了起来，他吞咽着口水，看着Draco继续挣扎，明显很困难，但他还是决心自己来。

 

Draco避开他的目光，脸上刻满了痛苦。他重重地靠在门上，颤抖的手指迟迟抓不上门把手。

 

“Draco。”

 

Draco像雕像一样僵住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在这里。”Harry低声说，声音很温柔，“我就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你没必要一个人硬撑着。”

 

狭窄的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Draco沉重而费力的呼吸声。几乎是眨眼间，他的手指紧紧握住了门把手，他一声不吭，身形不稳地朝里走去。门砰的一声甩在Harry脸上，沉重的撞击声在耳边回荡。很快，麻木又空洞的死寂从里到外包裹着他。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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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Draco，

 

哇，三年就这样溜走了。天啊，真不敢相信已经过了这么久。感觉不久前，你还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挑剔我的发型，嘲笑我的穿着，说我看起来就像巨怪的破烂作品。

 

你看，我还记得你。我几乎每天都会想起你，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已经不那么刺痛了。有时，我甚至能微笑着想起你。不过大多数时候，我都想掐死什么人。 

 

总之，在过去的三年里，我偶尔会去酒吧，但今天就要结束了。以后我就不去了。酒保劝了我一番，让我终于清醒过来。我现在已经恢复理智了，至少我希望如此。

 

我终于成为一名正式的傲罗。如果你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大吃一惊——我变了。真的。我有了工作，有忠诚的朋友，而且我早就戒酒了。我会笑了。我出门了。我花很多时间和Teddy在一起，像正常人一样参加正常的活动。我觉得我很好。

 

Ron和Hermione现在有一个女儿。她叫Rose。她绝对是个开心果，我越来越喜欢她了。我太宠她了，Hermione还开玩笑地警告我别把她惯坏了。

 

我能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吗，Draco？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但有时候我看着Rose，会觉得很痛苦，很绝望。我总是会想起我们最后一次谈话时你问我的话。我想安定下来吗？我想要孩子吗？你是这么问我的。

 

答案是肯定的。哪怕问一千遍，答案也是肯定的，Draco。我很想。天啊，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还在这里。也许我们可以一起组建家庭。如果你还在，我就不会每次看到Ron和Rose在一起玩时嫉妒得要死了。 

 

该死，Draco。我想要。我太想了，但一想到要和别人在一起过日子就觉得不对。我试着想过，但感觉不可能。你是无可替代的。大约一个月前，Hermione给我介绍了一个圣芒戈的治疗师。人很不错。帅气，可爱——一切都很好。但是一直以来，我想的人都是你。你从来都不可爱，Draco。从来都不。总是嘴上不饶人。总是在发脾气。你就是这样的人，但即便如此，我还是爱你。 

 

如果我带你出去约会，你也不会表现得那样善良、温柔有礼貌。你也不会花两个小时称赞我的长相、举止和高尚的行为。首先，你会很不情愿地跟我出来。我不得不把你哄进一家价格不菲的麻瓜餐厅，而且我敢用我的老二和蛋蛋打赌，你一定会花上几个小时唧唧歪歪、嘟囔抱怨这鬼地方的每一个细节。不过，在回家的路上，你会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给我一个你那让人捉摸不透的温柔微笑。那便是我需要知道的一切。我当时就会爱上你，Draco。爱你爱到无以复加。

 

天啊，我真可悲，不是吗？他妈的，我听起来简直疯了。这只是其中一天而已。刚从每年一度的魔法部纪念活动回来。可我不该沉浸在这些想法里的。我的心理治疗师总是告诉我不要这么做。她很聪明，帮了我大忙。总之，我不该幻想那些永远不会发生的事。 

 

事实上，我写信是想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来酒吧希望能碰到你了。这让我的脑子不太正常，我的治疗师坚称我该放手了。所以，就这样。三年过去了，我真的要向前看了，Draco。我必须这么做，不然我会疯掉的。我有好的工作，好朋友，一个可爱的教子，还有个教女。我还能奢求什么呢？我尽我所能爱我的生活。所以，就此别过了。

 

Ha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