𝐁𝐥𝐮𝐞𝐛𝐮𝐛𝐛𝐥𝐢𝐧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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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昨晚我梦见了你……我是你，而你就是我。不知怎的，最后你燃烧起来。”

 ——摘自Franz Kafka致Milena的信

第十八章：我与你在黑夜起舞

 

Harry经常梦见自己在黄昏时分的海滩上奔跑，直到手腕上的一根红线绷紧，把他拽了回来。吉岡先生告诉他，这是命运的红线，将他与他的伴侣紧紧联系在一起。他的梦是他灵魂渴望回家的表现。日本人无法理解他把Draco抛在后面。

 

“但是谁来保护你呢？”他们皱着眉头问道。他们认为他太鲁莽了。

 

Harry试图告诉吉岡先生，Draco为了保护他总是在受伤。“但这是他的责任。”另一人哑口无言地回答，“就像你的责任是杀死黑魔王。”

 

日本人非常重视责任和荣誉，在乎人们必须在社会中严格发挥的作用。当他第一次来这里和Remus的一个朋友住在一起时，他对他们对待Omega的态度感到震惊。

 

“有福之人”是日本人对Omega的称呼。他们叫他“有福之人”，并对他隐瞒自己的真实性别感到大吃一惊。他了解到，在印度，人们向印度教中的Omega神祈祷好运和积极的变化。在北美土著文化中，Omega扮演着重要的领导角色。在某些太平洋岛屿上，Omega被认为过于珍贵，不允许与其他社会成员混杂在一起。

 

全世界对Omega的看法并不一致。

 

Harry一开始很困惑，无法理解自己的性别为什么不是一种天生的缺陷。然后他怒火中烧，火焰席卷了干涸的平原：Dumbledore一定知道这件事，就像他知道Harry必须死一样。这位老者一定知道他和Draco是灵魂伴侣。难道他的后备计划是让一个近乎疯狂的Alpha杀死Voldemort为他的伴侣报仇吗？

 

还有那些悲惨的夜晚，他的泪水打湿枕头，虚弱而阴沉，感觉就像抑制剂吸走了他骨子里的魔法，一切都是为了打败Voldemort，为了保护Omega。Harry只是一件武器，这绝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或力量强大，只是因为Voldemort犯了一个该死的错误——黑魔王是他自己的煞星。

 

当世界不再需要武器，武器会是什么呢？

 

没有Alpha的Omega又是什么呢？

 

他觉得他对自己性别的狂热探究吓坏了他的教父和Minnie。“Harry，听着。”Remus在飞路里恳求道，“身为Omega没什么错，但你必须明白，不受抑制的Omega气味对未成熟的Alpha有什么影响。”

 

“你这个白痴！”Sirius在月亮脸后面的某个地方喊道，“妈的，我们不应该让他一个人去日本的。Harry，我们来找你。”

 

Harry惊慌失措道，“不用！求你们不要。我、我会小心的，我保证。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们别来。我——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

 

Remus转过头去，Harry不需要在场也能知道他的教父们正在进行无声的对话。Sirius代替Remus出现在火焰里，脸上带着焦虑和恐惧。

 

“是我让你离开的。”他克制着情绪低声道，“但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对吗？”

 

他离开英国已经三个月了。

 

他离开英国已经两年了。“你什么时候回家？”他的朋友们看望他时，总会在飞路或者信件中问道。

 

但对Harry来说，家始终是一个人，他不知道如何回到他身边。Harry是一把破碎的剑和一支残缺的矛。除了让他的伴侣流血和落泪，他还能为对方带去什么呢？

 

Remus对其他Alpha的恐惧是毫无根据的。即使是作为人类，Alpha那弱小的感官也能品尝到他周围的恶臭——没有一个人试图接近他。“你知道吗，我们能看出来。”一位同学告诉他，“你有一个伴侣。虽然我们知道你的Alpha不在这里，但试图对你有任何举动感觉都……很危险。”

 

不管他们彼此喜欢与否，Draco仍在保护他。

 

一想到Draco，Harry就有点不受控制，刺激着胸口那个渗血流脓的空洞，于是他专心学习，攻读魔药学硕士，在千变万化的解决方案中找到满足感。至少在魔药方面，他知道自己的双手会带来什么结果。只要他做对了，结果就是可以预料的，而他经常做对。

 

他惊讶的是，他的魔药能帮助Omega更好地度过发情期，这开始让他获得比“大难不死的男孩”更多的关注，而不仅仅是作为一个从出生就注定的悲剧。他在晦涩难懂的魔药期刊上发表文章，他知道Minnie和他的教父们保存着他的论文剪报，小众杂志也刊登了对他作品的赞美和批评。

 

比起八卦杂志上对他感情生活的猜测，他更喜欢看到这些文章，只是在他以Omega身份出柜后，这些文章才变得更加尖刻。Rita Skeeter写了一篇特别恶毒的文章，影射Harry经常和Draco Malfoy、Neville Longbottom（也许连Weasley小姐都知道）玩三人行，这让现在由Luna Lovegood经营的《唱唱反调》杂志发表了一篇虚构的《预言家日报》新闻编辑室放浪群欢的报道。

 

“这显然是有道理。”Hermione耸耸肩，毫无疑问，她就是这篇文章的作者，“Luna对细节很在行，不是吗？”把事情说成是“可能”是内幕消息，这“也许”是真的。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欣赏，虽然隔着绿色的飞路火焰很难看出来，但Harry认为自己看到她脸颊的颜色变深了。有趣，他想，掩饰住自己的笑意。

 

Nev的脑袋取代了她。“你不会自责吧？”他一本正经地问道，“除非你真的有给Rita Skeeter写信跟她分享我们床上的下流细节，否则这不是你的错，Harry。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

 

Harry无力地笑了笑。梅林啊，他的朋友们怎么即使隔着老远也能读懂他的心思？他点点头。“好吧……但……”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权利敢去想Draco——他没有。

 

Neville把他的问题看得一清二楚。“Draco只是笑笑，没当一回事。”他说，但还是忍住了。Neville不想多说肯定是有原因的，Harry知道他现在在Draco生活中扮演的角色，所以他咬咬牙，又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我们很想你。”Neville平静地补充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很快。”Harry撒谎道，“在我和高縄先生一起完成这个项目之后。”

 

但他总有另一个项目、另一个实验或另一次实地考察，两年复两年。“你在怕什么？”Sirius轻声问道，眼神温柔。

 

Harry想了很多话来解释，Sirius作为一个有灵魂伴侣的Omega肯定会理解的，但他的教父一直对自己的为人很确定，非常自信，且毫不动摇。Harry无言以对，有的只是渐行渐远的梦境和稍纵即逝的印象。

 

二年级的时候，Harry开了个玩笑，说了些关于Voldemort和蛇的一些傻话，Draco笑了，他目光如炬地看着Harry，仿佛在那一刻，在那句话里，他看到了Harry，只是欣赏着他所看到的一切。Harry也看到了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无比确定。

 

漫漫长夜的实验失败了，无论Harry如何调整西洋蓍草的用量，魔药都不稳定。他的眼角流下了沮丧的泪水，他跌坐在地上，用手捋着乱糟糟的头发，嘴里尝到了欧蓍草浑浊的苦味——他感觉……回家了。这些失败是他的，也是他一个人的：他创造了这些失败，他可以战胜它们。这个，他头晕目眩地想。这个。

 

他怎么解释才能不显得冷酷无情呢？一直以来都是Draco，是他先敏锐地意识到了Harry对他的感情，他的渴望就像阿波罗最好的箭矢一样经过精雕细刻。然后是Draco和Harry，他们的存在交织在一起，他们的关系相互依赖，这一切的一切导致Harry陷入可悲的自我意识，拼命地想要保护和牺牲（是的，他现在明白了）。是的，这就是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样发展下去是不健康的。

 

Harry想知道他们与Sirius和月亮脸有什么不同，他们也是在11岁时就认识了。有很多不同：战争主宰了他们的一生。Draco被人类收养，没有归属感；而Harry的性别是个肮脏的小秘密——操，Draco和他从来没有可能。

 

Harry梦见黄昏时分的海滩，他光脚踩着黑色的沙滩。他站在海浪的边缘，看着模糊的灰色身影纷纷登上一艘船。他察觉到身边有人，于是转过身。一个看起来像Sirius的人正疑惑地盯着他，眉头深深地皱着。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问，“回家去。回到你的伴侣身边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听来，这句话很像在说“你还没死”。

 

                   _________ Δ _________

 

Draco躺在泥土里，翅膀被压得皱巴巴的。他的翅膀传来一种刻骨铭心的痛，痛得他的羽毛尖都在颤抖。他茫然地想，他必须离开，但他要去哪里呢？周围一片漆黑，森林把白天的喧嚣换成夜晚的隐秘。这是他第三次从地面上观察这种变化，还是第四次？他已经数不清了。

 

他闭上了眼睛，但空气中传来了翅膀拍打的声音，当他睁开眼睛时，另一个媚娃——一个Alpha正站在他身旁，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地打量着他。“所以，就是你把森林搅得一团乱的。”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

 

Draco对他不予理睬。其他媚娃也来过，以同样的兴趣看着他，就好像他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蝎尾狮。他们试着和他说话，说些毫无意义的话，说他很强壮，是他们中的一员，比人类强大。他们最终都离开了，带走了刺痛Draco的皮肤的怜悯和嘲笑。

 

“是的，我听说你不会说话。”新来的人蹲在Draco的脑袋边说。他身上散发着腥臭的池塘水和酸臭的汗味——一种不健康的气味Draco好奇地抬起头。这个媚娃有着深色的头发和深色的眼睛，皮肤呈现橄榄色，面庞削瘦，嘴唇扭曲成一个讽刺的笑容：“你能闻到？”

 

“你要死了吗？”Draco嘶哑地问。

 

年长者很惊讶，“啊，你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好吧，没关系。我是Mathis，你要跟我走。孩子脾气耍够了没。你在想什么，像这样到处发火！”

 

Draco想拒绝，想大吼“让我一个人待着，我在泥巴地里很好，我他妈属于这里”，但Mathis的眼神很坚定，他紧紧抓住Draco的肩膀让他吃痛不已。“够了。”他坚定地说，“我相信你已经十七了，而不是七岁。”Draco屈服了，因为这比跟他打架容易多了，而且他也累得不想打架。

 

Mathis跟着森林的节奏生活，每两周搬一次家，背着一个背包，里面有一顶帐篷、一个炊具和一张床铺。这些都是魔法物品，帐篷可以扩展成舒适的单间公寓，还配有厕所和小厨房。灶台永远不会让食物烧焦。床铺可以扩展到容纳第二个人。“人类魔法也很有用。”媚娃耸耸肩说。

 

和Mathis在一起很轻松，因为他不问问题，也不谈论自己。相反，他教Draco森林的知识，听到Draco去年第一次进入森林时，他还带着淡淡的嘲笑。Draco首先学会了如何倾听树木的嘎吱声和鸟儿的鸣叫声，原来除了他那破碎的心跳声之外还有更多的东西。

 

他学会分辨哪种植物有毒，哪种植物能让媚娃更强壮。他还学会如何猎杀动物，以及杀死动物后如何剥皮和烹饪。“如果你明明不打算杀人但还是杀了人，你就连一只动物都不如。”Mathis尖酸地说。

 

Draco想起了成堆的食死徒和魔法生物的尸体，全都断颈流血。“即使是在战争当中？”他爪子上还残留着捕捉到的兔子的温暖血液，粉嫩的生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皮毛被剥下来扔到一旁。

 

Mathis抬起头，眼里充满算计。“杀死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低声问道，声音低沉而有分寸。

 

Draco摇摇头，低头看着手掌上开始凝固的血液。他想，杀死他们并没有让Harry复活。Harry是自己复活的。调查员发现他的一些受害者是正面倒下的，应该是在试图逃跑时被人从背后致命一击。还有一些人是被撕裂的，Draco在察觉到他们要幻影移形时抓住了他们的胳膊或腿。

 

目的是什么？毁灭。

 

他双手抱头，鲜血沁入泪水，咸味和铁锈味在口中交融。他不知道自己在后悔什么，只知道尝到了苦涩，尝到了被钝刀凌迟的凄惨，不同于剧烈的疼痛，而是一次又一次划开同一个地方，无休无止，令人抓狂。一声啜泣从他的胸腔挤出。

 

“我听说了你的所作所为，我们自然会对所有关于我们同类的消息感兴趣。他们既称你为英雄，也称你为怪物.……”Mathis仍然小心翼翼地说，“但是当我们看到你的时候，一切都说得通了：你有一个伴侣。是Harry Potter吧？他差点死在战场上。对伴侣的威胁会让任何一个媚娃发疯，尤其是像你这样的Alpha。”

 

“他走了——”Draco哽咽着说。

 

“这就是年纪轻轻就遇到伴侣的危险。”年长的媚娃叹了口气，“你还无法知道自己是谁，就与伴侣的命运绑定在了一起，所以你认为没有伴侣，你什么都不是。我自己，在长大成人后才遇到了我的伴侣。”

 

Draco惊颤了一下，抬起头。Mathis在空地上望着他，黄昏慢慢渗入森林。

 

“他是人类，和一个Beta女人结了婚。他们有一个孩子。”Mathis的语气变得冷漠无情，“他爱他们，他和他们在一起很开心，但是一旦我们见面……嗯，你知道灵魂伴侣的吸引力。尽管他恨我毁了他的家庭，他还是不得不和我在一起，他恨他自己，我也对他很生气……难道他看不出来，和我这个灵魂伴侣相比，妻子和女儿并不重要吗？”

 

“那是……一段糟糕的时光。”Mathis沉默了下来，表情无比凄凉，但Draco不用他说也能听出来。

 

“他自杀了。”Draco埋在血淋淋的手指里低声说。

 

Mathis直白地点点头。

 

“这就是为什么你的气味……”

 

“没错，这就是一个纽带断裂的Alpha的下场。”黑发男人咆哮道，“你看过其他媚娃是如何避开我的——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恶臭，还因为……我是个倒霉鬼。”

 

“那我也是。”

 

“不！”Mathis突然激动地说，身体向前倾，“你闻起来和我不一样，你个蠢货！你的伴侣还活着，你们的纽带还在活跃。你还有希望！别以为你的痛苦能和我相比——我能炫耀的不多，只有这永无止境的痛苦。”他发出刺耳又不和谐的笑声，“你不像我。你还有希望。”

 

Draco茫然地盯着他。希望？

 

“你的伴侣没有拒绝你。你只需要……时间。去治愈，去……记起你自己。”Mathis说，“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没错，你的灵魂是由你的纽带决定的，但你的灵魂也是你自己的。难道你不记得它一直以来的样子吗，甚至在你遇到Harry Potter之前？这就是你继续活下去的方式，也是我继续活下去的方式，记住我自己一个人就够了，是的，我爱他，我仍然爱他，但我……会活下去。看到没？”

 

Draco与他对上视线，那双黑色的眼睛周围阴影密布，兔子的血液在他手中凝结。他们需要尽快点燃篝火，在兔肉变质之前把它烤熟。之前。在遇到Harry Potter之前？Draco闭上眼睛，握紧拳头，爪子刺痛了他的手掌。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曾像现在这样察觉到他的情绪竟能如此浩瀚地充斥他的内心，他感受到悲伤像不规则的刀锋一样波动，他流下眼泪。

 

Draco Malfoy是什么样子？

 

一个由纯血统至上的家族抚养的不受欢迎的孩子，相信他与生俱来的非凡能力，傲慢又自私。

 

一个无助的可怜虫，学会从属于一个英雄，从属于他命中注定的灵魂伴侣，他彻底地屈从了，因为他不知道还有另一条路。

 

一个失去爱人的生物，面对无法逾越的痛苦，决定在杀戮中享受力量带来的无法言喻的喜悦，他迷失自我，用鲜血向世界描绘自己的痛苦。

 

男孩在噩梦结束后醒来，发现噩梦是真实的，无论怎样尖叫都无法驱散噩梦，因为到最后，他依然孤独一人。

 

Draco Malfoy是什么样子？

 

不知怎的，他躺在地上，鼻腔充满泥土、动物粪便和腐木的气味。他把手插进泥土、砂砾和小鹅卵石中，干叶子在他指缝间揉碎。他的心跳声如雷贯耳，愤怒而尖锐地喊着：活着、活着、活着。他想，站起来吧，于是他站了起来，张开翅膀，高高扬起鸟喙，向天空高声尖叫反抗与证明：活着、活着、活着。

 

译者（冬十三）注：

开头引用诗句完整版：Last night I dreamed about you. What happened in detail I can hardly remember, all I know is that we kept merging into one another. I was you, you were me. Finally you somehow caught fire.

（昨晚我梦见了你。记不清细节，所知的只是你我融入彼此的身体。我是你，而你就是我。不知怎的，最后你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