𝐁𝐥𝐮𝐞𝐛𝐮𝐛𝐛𝐥𝐢𝐧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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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结局如漩涡

 

Harry咳嗽着。他感觉胸口像是被人拿锤子锤过一样，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他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有头可以抬，诧异地看着来世的样子。他站在一片熠熠生辉的黑色沙滩上，漆黑的海水无声地拍打他的双脚。天空是灰色的，不是因为乌云，而是本该蔚蓝的天空被灰色取代了。这里无风也无云。一切都静得荒唐，一成不变。

 

他顺着海滩向下望去。水上有一艘船，船身停泊在沙滩上，人们正在上船。还有一些人坐在沙滩上眺望着船，多数是独自一人。有一两个人兴致缺缺地看着他，似乎想弄清他们是否认识他。片刻后他们把目光移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个被杀戮诅咒击中的地方。他努力不去想自己失去了什么，开始向船走去。他的脚步无声无息，没有在沙滩上留下丝毫痕迹。那一定是他该去的地方，可为什么有些人没有上船呢？他站在沉默的队列后面观望，仍然感到困惑，于是他拍了拍也站在一旁的一个黑发男子。

 

“不好意思。”他礼貌地开口，那人转过身来，他愣住了。“Sirius？”不。不、不、不，Sirius没有死——吧？他死了多久了？他认为Draco会为他报仇杀死Voldemort的。他深信不疑。Sirius是怎么死的？

 

那个和Sirius一样英俊而高贵的男人歪起脑袋，“你认识我哥哥吗？”他急切地环顾四周，“他在这里吗？我一直在等他一起走。我不知道另一边是什么样子，我害怕在那里失去他。”

 

“你不是——Sirius？”Harry结结巴巴道，“你是……Regulus？”

 

男人回头看着他，皱着眉头，“是的，我认识你吗？”

 

Harry仔细端详着他，发现了他们长相上的不同。他的教父已经老了，而Regulus Black还停留在十八岁，白皙的皮肤光滑得毫无皱纹。弟弟的下巴更方正，身材也更魁梧。就好像有人把Sirius的双胞胎弟弟变成了Gregory Goyle体型。毫无疑问，Regulus Black也是Alpha。

 

Harry咽了口口水，“R.A.B.，我们知道你把斯莱特林的吊坠从Voldemort藏匿的地方拿走了。”

 

Regulus惊讶不已地瞪大眼睛，然后发出雀跃的欢呼，伸手抓住Harry的肩膀，“你来自哪一年？黑魔王被消灭了吗？Kreacher摧毁了吊坠吗？”

 

“我——我不知道。但愿如此。我、我死了，这样我体内的魂器才会消失。”Harry垂下脑袋，一阵心烦意乱，“但还剩下一个魂器，还有Voldemort他自己。Draco会杀了他的，因为我死了。他会的，我知道。”

 

“什么意思？”Regulus喊道，“他做了不止一个？你是魂器？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不是故意的。他杀了我的父母，不小心创造了一个。有一个预言，你看。”他解释说，感觉不可能向一个死了二十年的人解释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我注定要杀死Voldemort。”

 

“但如果他还没有死，你在这里干什么？”

 

Harry摇了摇头，“要么他死，要么我死。我们中的任何一方会死在另一方手中。我的死亡将导致他的死亡，Dumbledore坚信这一点。Dumbledore！你见过他吗？”

 

“没有。”Regulus不耐烦地把他的问题撇到一边，“但如果黑魔王还活着，所有人都有危险！你都做了什么，孩子？”

 

“这是唯一的办法。”Harry惊呼道，他的肩膀被抓得越来越紧，他挣脱他的钳制，“我必须死。”

 

“那你身上的魂器在哪里？”Regulus质问道。

 

“我——”Harry无助地环顾四周，好像Voldemort的灵魂就躺在附近似的。

 

这时他们听到了一阵骚动：人们从Harry来的地方四散开来，涟漪越来越大。Harry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回跑，Regulus紧随其后。沙地上，一个赤身裸体的白色怪物像蛆一样蠕动着，眼睛血红，鼻孔狭长。它张开嘴发出哀嚎，露出一张没有牙齿的嘴。每个人都带着病态的迷恋看着它。

 

“在那里。”Harry气喘吁吁地对Regulus说。

 

“不属于这里。”一个女人喃喃自语，“这是什么？它不应该上船。”

 

“真恶心。是那个男孩带来的。我看到他了。”人们的目光开始汇聚到Harry身上。“等等，他有点……奇怪。”另一个人嘶声道，“你们……看到了吗？他还和活人的世界有联系！这孩子还活着！”

 

“梅林啊，”Regulus深吸一口气，抓住Harry的胳膊，拖着他往前，“跑！”

 

他们的脚飞快地踩过无人打扰的沙滩，成千上万张苍白灰暗的脸纷纷扭头看着他，先是一脸困惑，然后在听到沙滩上传来的阵阵“活着，活着，活着！”时，瞬间提起兴趣。Harry不知道Regulus如何知道何时该停下，但当他们不再狂奔时，海滩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余的人已经消失在拐弯处。他觉得他们应该喘口气，但在这里站立和奔跑没什么区别。

 

Regulus转向他，紧张地朝他身后看去，“我把我们带到了另一个来世。这只是暂时的，不久就有人来把我们赶出去。你看，另一个来世还没有满人。”

 

“没关系，你不需要知道这一点，回去后你什么都不会记得。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怎么认识我哥哥的？”

 

“我是Harry Potter。Sirius是我的教父。他和Remus Lupin抚养我长大。”他说，“我真的还活着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灰白的皮肤，把手翻过来，“他们想要什么？”

 

“你只是半死半活。那儿，你看到红线了吗？是它把你和活人的世界联系了起来。”Regulus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什么东西，举到与眼睛平齐的位置。只要眯起眼睛就能看到，Harry发现那是一条褪色的红线，系在他的手腕上，沿着海滩向远方延伸，“通常是金色的，但你的是红色的。红色表示命运之线。你的灵魂与人绑定了？”

 

“是的。”Harry低头道，虔诚地凝视着他和Draco之间有形的联系。

 

“啊，原来是你的灵魂伴侣让你活着的。好吧，我想你是可以回去的，因为你带来了不止一个灵魂。我认为来世会把黑魔王的灵魂碎片带走以维持世界的平衡。”

 

天空在他们周围隆隆作响，这是Harry在这里听到的第一个生命之声。

 

“你得快点走。我会在这里处理魂器——确保它被……妥善处理。”Regulus犹豫了一下，然后抓住Harry的胳膊，黑色眼睛里充满了恳求，“你能告诉我哥哥……我在等他吗？他不来我是不会走的，我不会抛下他的，这次再也不会了。我——我确保家族里的其他人都走了。这样他来的时候就不会被他们找麻烦了。”

 

“好。”Harry握住他的手，“好的，魔法界不会忘记你的牺牲。”

 

Regulus松开他，悲伤地微笑着，“我只想要我哥哥的原谅。我这么做是为了他，不是为了别人。”天空中绽开一道惊雷，雷声化作一道白光，Harry被红线不依不饶地牵引着，在黑暗中向后飞去。

 

                   _________ Δ _________

 

Draco停了下来，他浑身是血，鲜血从他的手臂和躯干、从他致命的喙尖和爪尖汩汩流下，他像是被卷入了一场血雨腥风中。他迟钝地环顾四周，到处是撕裂的躯体，有些无头无肢，在他身边模糊不清地堆作一团，形成一堵腰高的墙。

 

视线里唯一清晰的存在来自他面前，那里躺着Harry残破的身躯。

 

一动不动。尚未在这场杀戮中死透的人挣扎着朝外爬去，痛苦的呜咽声变得越来越微弱。Draco再也感觉不到敌人的气息。他跪下来，尽可能在地上擦掉爪子上的血迹，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四周已然被鲜血尽数覆盖。

 

他小心翼翼地把Harry翻过来，脆弱的身体毫不反抗地翻滚着。绿色的眼睛依旧无神地盯着黑夜。Draco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支撑着自己，把无以言表的愤怒铸成利剑，把巨大的悲痛化作盾牌。他不能倒下——绝不是现在。Harry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猛地转身——Neville目瞪口呆盯着他，颤抖着高举魔杖，惊恐得满脸煞白。“Draco，不要。”他的声音微不可闻。

 

Draco打了个寒颤，意识到他的朋友居然认为他会杀了Harry。但是在看到周围血流成河的灾难景象后，这个结论真的错得离谱吗？他的心中涌起一阵憎恶，但他咬紧牙关。你是一个媚娃，他想。你天生就不是人类。即使你戴上他们的面具，你在他们眼中也永远是个怪物。他再也没有理由继续伪装下去。

 

“把他放下。”Neville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身后赶来了更多的人。Hermione倒吸一口凉气，Ron露出作呕的表情。他的三个最亲密的朋友看着他，仿佛他和周围那些残破的生物没有什么区别。他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恐惧，这种恐惧长期以来驱使巫师们用远超人类能力的暴行压迫生灵。在这种形态下，他无法用言语为自己辩护——Harry是唯一一个无论如何都能理解他的人，但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不，等等，不可能是Draco。”Hermione厉声喊道，“你们没看到吗——他在保护Harry！他们都想攻击他。Harry！Harry！”

 

“Draco，冷静点。”Neville说，仍然没有放下魔杖。Draco心不在焉地想，自己看起来一定很疯狂。“Voldemort不见了是吗？那条蛇死了吗？金杯在你那儿吗？”

 

“他去哪儿了？”Ron强烈要求道，“Draco，告诉我们！”

 

Hermione茫然无措地盯着Harry的身体。慢慢地，她抬起头看了看Draco，恍然大悟，她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后退几步。“不！”她尖叫起来，“Harry！”

 

其他人转过来不安地看着她。Ron首先明白了，沾满雀斑的脸变得毫无血色，他开始爬过尸山血海，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插进了一堆柔软撕裂的血肉中。“Harry！”他惊呼，“不，不，不，不要连你也。”

 

“这不可能。”Neville惊恐地低语道。“预言！”

 

Hermione用魔杖清出一条路，把摔倒的Ron拽起来。Neville紧随其后，魔杖被他无力地抓在身边。他们三人来到Draco面前，像一群恳求者一样，盯着岿然不动的遥远的神像。他张开嘴巴，但发出的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刺耳的鸣叫：我没能保护他。都是我的错。

 

“你能变回去吗？”Hermione绝望地问道。

 

他摇了摇头，不，我不配做人。

 

“哦，Draco。”她低声说，眼里噙着泪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Neville坚持说，冲上前触碰Harry。Draco伏在Harry身上，发出愤怒的嘶吼。“让我看看！你一定弄错了——他不可能死的，他必须杀死Voldemort。只有他能做到。我们必须结束这一切！让我看看！”

 

Ron和Hermione试图阻止他，但Neville穿过Draco的手臂抓住了Harry。Draco怒吼一声，手臂一挥，把他的朋友打飞出去。他理智尚在，没有对他下狠手。Neville掉落到一堆死去的吸血鬼中，他尖叫着连连向后爬去。其他人纷纷跑到他身边。

 

Hermione搂着Neville的肩膀，用指责的声音哽咽道：“Harry也是我们的朋友。”

 

“算了。”Ron冷酷地说，已经转过身去，“Harry一死，Draco就没用了。他不会帮我们的。我们必须回去警告其他人，McGonagall正在等我们的消息。Voldemort可能已经在那里了！”

 

“不——”她摇了摇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Draco，帮帮我们！你还能帮帮我们。你可以杀了Voldemort。”

 

Draco低头看着Harry苍白又毫无生气的脸，抬起沉重的头颅。在他终于可以停下之前，还剩下一件事要做。他点点头，示意他的朋友们回到城堡。他稍后会加入他们的行列。他的朋友们坐在扫帚上，Hermione心如死灰地啜泣着。Draco跪下来，用一只爪子轻轻捧起Harry的脑袋，将他毫无知觉的身体搂到胸前。他低着头，感受着压在他身上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他无法呼吸，喉咙发出破碎的呜咽。Harry，他想，但无法让自己再想下去。

 

怀里的身体突然一阵抽搐，刹那间，Draco再次感受到了Harry，他的灵魂、他的存在以及他的全部充斥着Draco的感官。他皮肤的温暖，他身上融化的焦糖香味，他喜悦的光芒——Harry正紧紧地贴着他，双臂搂着他的脖子，仰起了脑袋。“Draco。”他温柔地贴着他的脸，唤了声自己的名字，像一个吻，“Draco，我回来了。”

 

Draco的第一反应是亡者，或是鬼魂。一个Voldemort的邪恶咒语。或者他的精神崩溃了，他产生了幻觉。但他感觉到了Harry：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们的灵魂纽带，金光闪闪的，焕发出一片生机。他的思绪卡壳了，所有的想法都消失在厚重的黑色幕布之后。他无法思考。

 

“Draco。”Harry又说了一遍，双手捧着Draco的脸，“Draco，对不起。你——你以为我死了吗？很抱歉我让你这么想了。我很清楚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让我这么做了，但我必须死。我是魂器——Voldemort不知道，他现在可能知道了，但这并不重要，我、我很抱歉，Draco。”他的言辞恳切，意味深长。

 

Draco尝到了Harry的恐慌，尖锐而辛辣，但他并没有想要责怪或者原谅。只要Harry现在好好地在这里，之前的离开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从翅膀尖到脚都在颤抖，心脏像战鼓一样怦怦跳动，直击他的灵魂。Harry还活着。他回来了。Harry还活着。他脑海中的黑幕散开了，他一下子感受到了一切，刺骨的痛苦强烈到了甜蜜的地步，沁人心脾的解脱无比清晰地涌上他的心头。

 

Harry脸色一白，Draco的情绪跨过他们的纽带传来。“我做了什么？”他低声说，第一次看到他们周围的屠杀，到处是支离破碎的尸体，“——梅林！”他看向Draco的眼睛，“Draco？”他贴在Draco脸上的手掌依旧温暖。

 

Draco突然意识到血管里流动着的生命力，温暖地涌向他的四肢百骸。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他都在宣告他还活在这个世上，此时此地，与Harry一起，鲜活地存在于世上。他们俩都没有死。他很清楚——甚至比失去Harry之前更清楚，从现在起，他会撕裂来世，让生与死再也不能把他们分开。没有人能让他离开他的爱人。

 

他是个怪物，他可以不顾一切自然法则和魔法法则做到这一点。

 

一声啜泣撕裂了他的胸膛，就像一把铁尖矛，显得如此沉重而真实，他跪在地上张开双臂环抱着Ha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