𝐁𝐥𝐮𝐞𝐛𝐮𝐛𝐛𝐥𝐢𝐧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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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一个尚可接受的合格斯莱特林学院”

Harry松了一口气，如果他的室友们注意到周三晚他与Malfoy的半夜冒险，或者周四早上变形课上他制作的有关Malfoy的木制品，他们没有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也可能代表他们并没有发现，他渐渐明白Zabini是一个不吐不快的人，即便他只与斯莱特林的室友们分享。Malfoy似乎也改变了“不惜一切代价无视Harry”的惯例，转而无视镜子屋里发生的事情。

 

Harry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样更好，因为他不再惶惶终日，不再一直想、一直担心自己何时会再见到Malfoy，他会有什么反应。然而，当周五早上那帮斯莱特林离开城堡去山麻瓜研究课时，他发现自己如释重负。不被Malfoy无视劳心又劳神。Malfoy在时，Harry一刻也不能放松，总会纠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仿佛身上一块不能瘙刮的痒，时时烦扰着他，直至他想要……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就是问题所在——部分的问题。Malfoy衬衣里巨大的灵魂印记和Harry衬衣里灵魂印记的巨大缺失才是问题的核心。他灰心地想这似乎不公平，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一个待修正的黑魔法——竟能将他变成现在这样一个感情废物。

 

所以，他很高兴能有几个小时把自己的问题丢到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到更为简单的事情上：听从傲罗Robards的指令，学习更多的实用技巧保护自己，以及他人，免受黑魔法的攻击。至少你可以知道自己对黑魔法的掌握情况，这时全班同学计划来一场模拟任务——潜入并击垮狼人的阵营。在这当中，人的好与坏一看便知，而不是……在他的脑海里胡搅蛮缠，好比Malfoy。

 

不过，这种宽慰并没有持续多久。傍晚，那伙人回来了，个个被硕大的塑料袋压得直不起腰，而Pansy第一次看上去很开心。

 

“购物！”她说，看到Harry坐在公共休息室里，在书堆中试图做一些作业。“我们的作业就是买衣服，我是说，商店里到处都是麻瓜的奇装异服。”她皱起鼻子补充：“但就算这样，我买的一些东西还是可以的，想象一下！”

 

“Smith教授说我们应该买一些正常的衣服，这样可以更好地融入麻瓜世界。”Millicent一屁股坐到Harry身旁的沙发上，“我不知道你选的算不算正常，Pansy。”

 

“谁知道对麻瓜来说什么才是正常的？”Pansy耸耸肩也坐了下来。

 

Harry对他们买的东西有一种病态的好奇心，他在巫师衣服上从来没有花多少心思——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一种身披长袍传统服装，所以他对巫师们在打乔装打扮成麻瓜上的困难不是很懂。他有点怀疑只是因为矫情——类似于看看我，我的血统如此高贵，以至于我不知道麻瓜们不会把短裤套在头上之类的东西。

 

“Blaise和Draco在课上打了个赌。”Millicent窃喜，“Draco输了，所以Blaise给他挑选了衣服。”

 

“他穿起来好看极了。”Zabini把自己摔进对面的沙发上。

 

“我一直很好看。”Malfoy尖酸地说，坐在沙发的边缘。“除了穿麻瓜衣服的时候。”

 

“麻瓜衣服也只是衣服而已。”Harry说。

 

Malfoy转身看向他。“可你没见我穿过这种衣服不是吗，嗯？”他问，挪动身子，错开了视线。

 

Harry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看在老天的份上。

 

“但你马上就可以了！”Zabini语气里是无尽的欢乐。“想着我们今晚可以全部出去——去夜总会什么的。”

 

“我才不——”Malfoy开口。

 

“当然了，某个麻瓜的场所。”Zabini说得好像没有被打断过一样，“因为我们都彻底转换了角色，正式爱上了麻瓜，是不是，伙计们？”

 

休息室里不是完全的鸦雀无声，还有一些焦虑的咳嗽。

 

“很高兴能听到你们这么说！”Zabini说。“如果你愿意，还可以邀请Granger和Weasley。”他对Harry说，这让Malfoy更加气急。“但只能是他们，否则Draco就得穿别的衣服了，那就太令人难过了。”

 

Draco就得穿……别的衣服？“嗯。”Harry有些吃惊。

 

“别多问，Potter。”Zabini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就让它成为一个迷人的惊喜吧，八点钟在城堡外的台阶上见？”

 

“可以，没问题，亲爱的。”Pansy意外地兴致满满。“我去找Hermione，告诉她一声。”她站起身，拿上背包走了出去，大概是回自己的宿舍。这时，Millicent那只丑陋的大猫咪走了进来，径直朝Harry进发。Harry皱了皱眉头，预料接下来会遭受它爪子的宠幸。Millicent为了什么要磨尖它们，只是为了好玩？

 

“来吧，伙计们，去放好我们的新衣服。”Zabini也站了起来，示意Malfoy、Nott和Goyle。“我来帮你整理，Draco。”他贴心地补充：“我可不想它们有什么闪失。”

 

Malfoy一脸愠怒，但没有反驳。Zabini带路走向宿舍，其余的人像跟着魔笛手走向灭亡的老鼠跟在他身后。Harry发现最后只剩下他和Millicent，好吧，还有那只猫，它现在正坐在他腿上，呼噜呼噜地叫着，仿佛它是友善的，而不是一头地狱猛兽。他觉得这群人当中，Millicent最为爽快直言，所以他问出了这个不会在其他人面前提出的问题：“Malfoy为什么总能忍受欠揍的Zabini？”

 

Millicent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在视听范围之内。确实没有，公共休息室里除了他们再无别人。“Potter，我们都喜欢Draco，但——”她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皱起脸，“我该怎么说呢？”她耸了耸肩，放松下来，“不需要绕弯子，战争前，我们疯了才会不喜欢他。他父亲的影响力……他与黑魔王的关系……我们谁也不敢招惹他。就是这些让Pansy对他一直着迷。我想Greg和Vince不是这样的，因为他们父亲的地位也很高，但是……我甚至都不是纯血，你知道吗？”她转头瞪着Harry。“不是说没有这些我们不会喜欢Draco，只是，现在我们不需要了。这很重要。我们可以毫不顾忌地拿他开涮，还不用担心他找他爹地哭鼻子，黑魔王找我们父母的麻烦。”她又耸了耸肩。

 

这让Harry突然想起，他从来没有这样看待过Malfoy——一个有权势的人。他总觉得他有些可怜，他的那些随从和他的脾气。但现在他不安地想知道，眼睁睁看着从小就抱有美好幻想的生活在周围崩塌是个什么滋味。

 

“他是个讲义气的人。”Millicent弯腰拿起自己的一袋衣服。“不是每个人都会买账。我想，他知道他对我们一点也不好，虽然一小部分上，这就是他的方式……证明他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现在他没有借口可以看低我们，我比以前更喜欢他了。”她补充。

 

“但也没那么好。”Harry说，因为这是事实。如果某人对你不好，不意味着你也会这么对他。两两抵消，那是什么逻辑？

 

Millicent哼了一声。“你要是认为我们的Draco会忍受他不高兴的事，那你还是不了解他。”她说，“Blaise才不是简单在招惹他，是Draco让他的。这有很大的区别，Potter。”

 

Millicent站了起来，Harry动了一下，但那只猫显然不想他这么做，而是用爪子深深地扎进他的腿里，发出抗议的嘶吼。“嗷！”他叫了一声。

 

Millicent面带微笑。“停下，小伏，”她双手交替拿包，但没有出手把Harry从针扎般的厄运中营救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叫你的猫？”Harry问，这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了好久，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仍是。

 

Millicent非常平静地看着他，表情意味深长，旋即习惯性地耸了耸肩。“不再需要害怕黑魔王了。”她说，“而且用他的名字给我的猫命名似乎非常合适，回头见，好吗？”

 

“呃，好。”Harry看着她离开。他想他可以理解，打败博格特的唯一办法就是嘲笑，Millicent只是把同样的理论用在了猫的身上。

 

Harry等了一小会儿，见没有人走出宿舍，便努力写起了作业。但他总是不能集中注意，脑子里不停回响着他与Millicent的谈话，揭露出了Malfoy与他朋友之间的奇怪关系，以及……Millicent清清楚楚地表示，Harry还是不了解Draco，还是不了解，说得好像她认为他总有一天会去了解，是无可避免的。

 

大约一小时后，Harry重新看了一遍他写的文章，发现里面全是拼写错误，好几处应是“麻瓜（Muggle，M开头）”的地方，被他写做了“Malfoy”。

 

 

晚饭，Harry同Ron和Hermione坐在一起。Ron吃到一半时凑过来对他悄声说：“我们今晚真的要做呃、Hermione说的那事吗？因为——伙计，泡吧？和那群人？”

 

“是的。”Harry与Ron交换了一个惊恐万分的表情，然后被Hermione打断，说这将会非常有趣。不过她眼里闪着的坚定，高高扬起的下巴让Harry觉得她对此事的个人看法很可能与Harry一样。

 

Harry回到宿舍换衣服时，只有Nott一人在，他一脸嫌弃地穿上时髦的麻瓜裤子和衬衫。Harry觉得有些可笑，他需要做的就是再加一件长袍，相当于穿了一身非正式的巫师服装。

 

“其他人说他们在外面等你。”Nott兴致缺缺地看了眼Harry，“我想他们去别的地方换衣服了。”

 

“好。”Harry说着在箱子里翻找合适的衣服。他对衣服从来没有多少兴趣，虽然距离他不得不忍受Dudley的超大尺寸的旧衣服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他的衣柜仍小得可怜。最终，他掏出了一条皱巴巴的黑色牛仔裤，一件印有某种logo的衣服，还有一件破旧的连帽衫。他差点要穿他的校鞋去，因为他只能找到一只黑色的运动鞋，但多找了一会儿后，他终于发现了另一只，不过必须先擦洗掉上面的泥巴才能穿。

 

他匆匆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做了个鬼脸。他的头发还是太长了些，而且总是歪七扭八地乱翘。他看起来一团糟，但是亲切，但现在也无能为力了他想。再说，他为什么要为那群混蛋打扮自己？

 

当他放纵自己猜想Malfoy究竟会穿什么衣服时，他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受，然后被他压了下去。他感到紧张，这有些荒谬，他不想在Ron和Hermione跟前感到紧张——或者更确切地说，显得紧张。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他快迟到了，于是他冲出房间，差点撞飞了在外等待的Pansy，很明显是在等他。她穿了一条非常短的黑色连衣裙，裙子随着她的动作折射出熠熠的闪光，她看起来意外地漂亮。

 

“呃，你看起来很不错。”Harry说，因为这是实话，也因为他想变得更好。他想如果他主动迈出一步，Pansy会是一个比他想象得要好的人——看上去她显然是Malfoy的好朋友。

 

Pansy眨了眨眼，对这番话明显有些吃惊。“你真的要这么穿？”她问，扬起眉毛上下打量起他。

 

“是的。”Harry，“就这样。”

 

“行，好吧，现在说什么都晚了。”Pansy道，“你要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一副穷酸没品的样子，我想那是你的权利。”

 

Harry很想收回刚才那句夸赞，但她已经上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拉他走出公共休息室上楼梯。他们在门厅遇到了Ron和Hermione，Ron瞬间注意到他与Pansy手挽着的手，看了他一眼，暗示他已经准备好施出速速禁锢，把这个冒牌Potter拖进阿兹卡班。

 

“萨拉查啊，你看上去和Potter一样邋遢，Weasley。”Pansy皱起鼻子，“但你至少努力了，Hermione。”她没有停下等回复，而是把Harry拽离他们，走出门挺进风中。Harry真希望自己穿了外套。

 

“绅士会施一个保温咒。”Pansy给自己施出咒语，周遭的空气暖和起来。

 

不过，Harry不需要保温咒来暖和身子，他早已看见了Malfoy。

 

Malfoy穿了一条可能是Harry见过的最紧的牛仔裤，脚踩黑色皮靴，上衣是一件近乎透明的紧身白色T恤，低V领敞露领大片的肌肤，脖子上围了一条浅色的围巾遮住灵魂印记，但Harry依旧能在Malfoy不舒服地变换姿势试图把手插进口袋时，看到它在间隙中闪烁的模样。他的裤子紧到让他难以承受。

 

“天呐，Malfoy。”Ron说，“你是想进马戏团吗？”

 

Malfoy脸一红，眯起眼睛，但没有实施可怕的报复。“你是想给魔法界蒙羞吗，嗯？Ronald？”相反他说：“哦不——这只是你平时的样子，是我的错。”

 

Ron张开了嘴，但被Hermione用手肘捅了一下：“嗷！那是干什么？”

 

“别管了，Ron。”Hermione一只手捋过头发，风早已把它吹得不成样子。“记得吗，是你先挑起的。” 

 

Ron叹了口气，礼貌地让了步：“那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他们开始动身。到达麻瓜夜总会时，里头华丽的装潢让Harry感到不适。他们在一位穿着考究、手拿写字板的女士的引领下，来到一处偌大舞池旁的私人座区。低矮的棕色皮革沙发，闪着光亮的镀铬桌子，墙壁上全是花纹玻璃和镜子，无限反射着这片空间，让人难以判断这地方到底有多大。

 

他们点了一轮鸡尾酒，然后又一轮，第四轮时，Pansy把Malfoy和Millicent拖进了舞池里，消失在一群人当中，时不时有闪烁的灯光打到他们身上。

 

Nott和Blaise在角落里安静地交谈，这就留下了Harry、Ron、Hermione和……Gregory Goyle。

 

“额，你玩得开心吗？”Harry问Greg，不得不在震天响的舞曲中拔高音量。

 

“什么？”Greg大喊。

 

Harry又试了一次：“你、玩、得、开、心、吗？”

 

Greg耸耸肩。“我想是，”他说，尽管Harry更多的是靠读唇而不是听。

 

Hermione在椅子里挪动了一下，倾斜酒杯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跳舞吗？”她说，没等回答就拉起了Harry的手，他别无选择只得跟上。好吧，他确实有一个选择——他可以坐在那与Greg干瞪眼，而Zabini与Nott在一旁说悄悄话。这是霍布森的选择（意指：别无选择），但他决定，在这些选项里，他宁愿跳舞。

 

除了霍格沃茨的各种舞会，Harry以前从来没有跳过舞，他在也并不擅长。他一边想一边试图模仿周围人的动作，他可能更不擅长这种自由式的舞蹈，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他看了眼Ron，发现他完全是不着调地从一边扭到另一边，一股暖流和找到同类的感觉淹没了他。他跳舞也许很烂，但他的好友跳舞一样烂。

 

然而，不幸的是就在Harry环顾四周，人群散开时，他看到了……Malfoy。而 Malfoy，Harry想，跳舞一点也不烂。

 

Malfoy宛若整个俱乐部里只有他一人似的舞动着，身子如水——流动起伏，似不自知，并在某个节点丢了他的围巾，灵魂印记在灯光下闪烁着，几乎全部暴露在外。Harry想，他们选择麻瓜的场所真他妈没错，而且意识到Zabini为什么表示只有Ron和Hermione可以加入他们的夜游。

 

Harry移不开眼，尽管他能感受到Hermione不再跳舞，转而盯着他，盯着Malfoy。

 

Hermione拽了拽他的胳膊，有一瞬间他想指出俱夜总会里很吵，他有点醉了，此刻真的不想跟她来一场心掏心的谈话，多谢，但随后他意识到她不是要把他拉离舞池，而是推向Malfoy。直到他们走近，她才停下——Harry几乎没有注意到Malfoy身旁的Pansy和Millicent，尽管她们向他投来猜测、了然的目光，这应该让他感到担心。但他想他明天可以再去担心，因为他还在盯着Malfoy，他……

 

好吧，Malfoy还在跳舞，但稍失了平衡，放慢速度直到停下。他的头发朝后梳去，鬓角被汗水覆上一层深色，肌肤闪着光亮。他也在目视Harry，但不是直接看，目光从胸前、肩膀到侧脸来回逡巡，然后半转过眼，与他四目相对。

 

Harry满是……梅林知道，恐惧，兴奋，冰与火在他体内嚣蹿，腿脚发软。Malfoy的表情极度紧张，还有些审度，以及……Harry意识到此刻凝视Malfoy的脸比任何事都要尴尬，他必须在自己融化到地上之前移开视线。

 

Pansy凑到Malfoy耳边轻声说了什么，他耸了耸肩，两人一并消失在人群中，很快又回来，手里拿着几杯透澈的酒水。Malfoy把一杯递给了Millicent，转身给了Harry一杯。“你应该一口喝下。”Malfoy在他耳边轻声说，声音虽低，但在乐响中尚可听见。他的身体靠得太近，他手也落在了Harry的手臂上，令Harry非常不自在。那是某种纯酒精，没有什么味道，但喝下去时会在喉间留下灼烧的感觉，Malfoy又递给他一杯，他感觉整个屋子都在旋转。

 

Malfoy带着空杯子消失在了视野内，不久便挥着一张卡片走了回来，扬起眉毛递给Pansy。她大笑起来，卡片被传了一圈，最后来到Harry的手中。当灯光亮到足够他看清时，他发现这是来自麻瓜某个模特经纪公司的。Harry咬紧牙关把它还给Malfoy，后者露出得意的微笑。Malfoy真的那么有魅力？好吧，他的身材不错——颀长苗条，但不瘦弱，可他是如此……尖锐，轮廓太过分明，皮肤与头发都太苍白，是的，也许这就是他出众的原因，无话可说。这可是Malfoy，好吧，就因为他成人的样子还算帅气，也不意味着Harry可以接受人们向他指明这点，那只会让他感到烦躁。

 

Harry还是无法移开视线，尽管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盯着Malfoy的身后，而不是他本身，他想麻瓜们会如何看待Malfoy的纹身。它还在他的皮肤上游动，闪光灯给它带来了一种神秘感，或许他们太醉了，或许兴奋过了头，不会相信眼前的证据。Harry记得自己在孩童时自发施出的魔法，大人们无法解释，无论有多荒唐，还是选择编织出一个说服自己这不是现实、不是魔法的荒唐故事，那是有用的。他也成功说服了自己，他想，他怎会如此盲目。

 

Pansy和Millicent再次穿过人群带来了更多的酒水。夜变得朦胧迷离。时间在流逝，但Harry不知道具体流逝了多少，亦不确定自己会在乎。他只是喝着酒，努力不去看Malfoy。实际上，他几乎是唯一一个不看的人。陌生的女人——还有男人——不断与他攀谈，献上酒水，他不知道对这种关注该感到好笑还是愤怒。

 

已是凌晨一点，Harry发现，Hermione冲着他的耳朵大喊她和Ron要回去了，他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回去？Harry认为答案是肯定的，他想，但再一次，不，他不想，Hermione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喊着好吧，明天再见，但他现在也许能停止喝酒了？

 

Harry想她可能是对的，不过Zabini出现了，接着是Nott，端着几杯沁着柑橘清香的冷饮。Harry不确定是酒，尽管尝起来很甜，他也渴，便喝得快了些。Malfoy又跳起了舞，这次是和Pansy，他们的身体靠得太近，Harry觉得不舒服，事实上，他需要透透气，然后——

 

幻影显形总会让他感到恶心，绝对是因为幻影显形。Harry回到了宿舍的盥洗室，脸颊贴在冰冷干净的瓷面上，往厕所里又吐了几口。呕吐过程中，他意识到有人在拍他的背，虽无暖意，但他觉得他的室友们都不是那种会给人舒服拍背的人，所以他不知道那是谁。

 

“啊，”他说，拍背的人递给他一杯冒气泡的蓝色药剂。

 

“确实该啊。”Malfoy语气不带一丝同情，“喝下去，警告你，那会让你更难受，但不会持续很久。”

 

Harry缩了缩脖子，喝了下去。他很快发现，Malfoy说的是实话。他又一次恶心到心坎里去了，然后就只是感到恶心——头一动就痛得直喘气，最终，刹那间他感觉好多了，好多了，但非常蠢。

 

“醒酒药。”Malfoy说，“不会消除影响，只是加快速度，让你一次性结束。”

 

Harry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拿魔杖，但没摸到，他慌了神，然后：

 

“你丢到俱乐部里了。”Malfoy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评判。“别担心，我拿了回来，在你床上，现在转身。”

 

Harry转过身，尽管他真心不想。Malfoy仍穿着他那套麻瓜衣服，在这幢普普通通的城堡里，带来的冲击效果却远比光线昏暗的超现实夜总会要强烈。他的表情……不是Harry所期望的，几乎是同情。Malfoy对Harry的脑袋施了一个清洁咒，他嘴里的味道立刻清新起来，皮肤上传来紧绷的刺痛感，好像用肥皂擦洗过一样，就连衣服也变得干干净净。“要是过分了，我道歉。”Malfoy说着耸了耸肩。“我没有对别人施私人咒语的习惯。”

 

“没事。”Harry说，“嗯……抱歉。”

 

Malfoy眨眨眼，明显有些惊讶。“你是需要我扶你起来，还是打算在厕所旁趴到天亮？”他问，“我累死了，要是不快点走，Greg会回来把所有的零食都吃光。”

 

Harry爬了起来：“好的！呃，抱歉。”

 

Malfoy翻了个白眼：“虽然我很喜欢你对我道歉，但换个花样，Potter，你用不着为自己是个喝醉的傻瓜道歉。”

 

“呃，我真的有那么傻？”Harry问，Malfoy正打开了门。“Greg还没回来？老天，我要去把他找回来，他很可能又去恐吓家养小精灵了，给我你的线衫，Potter。”他伸出手，而Harry，依旧感到有些晕乎，脱下他的连帽衫递了过去。

 

Malfoy穿上它，拉链一直拉至脖子。“有型，”他皱起鼻子，低头看向自己。

 

Malfoy一出去带上门，Harry就略恼火地说：“他见我喝醉很得意？他自己看起来也没清醒多少。”

 

睡衣穿到一半的Zabini笑出了声。“真的吗，Potter？”他说，继续穿衣，“Draco几乎不喝酒，我看今晚他什么也没喝。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那只是他闪光的个性。”Zabini说得好像这是一种侮辱，不过是令人愉快的那种，但依旧是。

 

Harry脱下T恤，飞快地穿上一件干净的睡衣，然后是宽松的运动裤。“你确定？”他问，现在他想起来了，他不记得Malfoy有喝过除水以外的东西，即便是在肥鸭餐厅，他似乎也不怎么喝酒，Harry不确定他除了最初的一小啜，是否真的有去碰。“他不喜欢喝酒？”

 

Nott上了床，没道一句晚安就拉上了床帷。

 

Zabini蹙眉看了一会儿Nott的床帷，然后转向Harry，他非常犀利地看了他一眼：“我想他喜欢适度喝酒，他不喜欢失去控制的感觉，想想吧，Potter。”

 

Malfoy悠哉地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手里拿着从厨房里新鲜出炉的两大碗薯条的Greg。香气四溢，Harry真感到了饿意。Malfoy犹疑地看了一眼Zabini，后者冲他天真一笑，从一只碗里抓了把薯条。

 

“让让，Potter。”Malfoy在房间正中踢掉靴子，大步走向Harry的床坐在他身边。“喂，Greg，呈上来，好吗！”

 

Greg咕哝一声，还是拿了一只碗过来，Malfoy笑着接过递给Harry。Harry拿起一根，很烫，还有些油腻，但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满足的了。吃了一些后，他感到有点不自在。“别看我吃。”他说。“让我很不舒服。”

 

Malfoy脸一红，也吃了一根薯条。他们在舒服的沉默中吃了一会儿，当碗底已经渐露时，不适感又死灰复燃。Harry没有再和Malfoy一起吃薯片，相反他只是坐在床上、Malfoy的身边，而Malfoy正穿着他的衣服。

 

“嗯。”Malfoy将自己的手指吮得干干净净，这给Harry本就脆弱的理智带来不少冲击。“好吧，我想——该睡觉了 。”

 

“几百年前就该睡了。”Zabini打了个哈切，躺到自己床上，几乎把被子拉过了头顶。“晚安，大家。”

 

“嗯，晚安。”Harry尴尬地说，但Malfoy还是没有下床，相反他只是大幅度地舒展身体，拉开Harry连帽衫的拉链脱了下来。

 

真棒，Harry想，他的尴尬不再是身旁有一个身穿他衣服、坐在他床上的Malfoy，而是直接上升一个档次，变成了一个穿着暴露、灵魂印记露出一半的Malfoy。Harry注意到，他的灵魂印记是一种暖色调的银，仿佛……

 

Harry努力稳住呼吸。Malfoy离得非常近，而且……一时冲动，Harry抓住了Malfoy的左手腕，翻转，露出黑魔标记的那一侧。那抹黑与绿，如一块褪色的瘀伤在Malfoy白皙的皮肤上，很是刺眼。Malfoy没有阻止他，但也没有多高兴，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Harry身旁，当那块地方被Harry的手指触碰时，他嘶嘶地倒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Harry有些尴尬，“不疼的吧？”

 

Malfoy摇了摇头。“不。”他低声说，“但……黑魔王活着的时候，你可以按着这里召唤他，我是会感到不安。真蠢，我想。”他吁了一口气。“真希望我能摆脱它。”

 

“比这个还想……？”Harry问，一根手指轻轻划过Malfoy锁骨上的银色灵魂印记。他想这个问题是不公平的，但此刻没有什么是公平的。

 

Malfoy的呼吸在打颤。“我不知道。”他说，声音愈发低沉，“一切都会不同，如果你有……”他不再说下去。“该睡觉了，Potter。”他把手从Harry手里抽出。“等等，”他拿出魔杖，给他们二人又施了一次清洁咒，这次更温和，Harry的身体感到清新干净。Malfoy滑下床，穿过房间，边走边脱下裤子。

 

Harry把目光移开，心怦怦直跳，眯起眼看到一个全身只着短裤的Malfoy爬上床，肌体修长，皮肤白皙。Malfoy挥了挥手，带着讽刺，Harry紧紧地闭上眼睛，这时Malfoy施出了诺克斯，房间里一片黑暗。

 

Harry累到再也无法保持清醒——上周的睡眠不足终于显现威力。但当他倒在床上时，脑子里还在反复琢磨着Malfoy的话。他想在灵魂印记上说什么？他说：一切都会不同，如果你有……然后他停了下来，仿佛说下去会受伤。

 

一切都会不同，如果你有……什么？

 

Harry睡着了，脑海里的Malfoy面对他，睁大眼睛，嘴唇颤抖：“一切都会不同，Harry，如果你也有一个写着我名字的灵魂印记。”

 

 

翌日早上，Harry醒来时觉得有些奇怪，他醒得太早了，其余人都还在睡梦中。黑暗中，Harry看见Malfoy躺在对面，被子半掩，四肢缠进羽绒被里，头发乱糟糟的，他移开了眼，看别人睡时的样子是一件太过亲密的行为。

昨晚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感到有些羞赧，却不知是原因。他想，在Malfoy面前呕吐是尴尬的，不过Malfoy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事实上，他还与他坐在一起，给他喝了一杯恢复状态的药水，而不是讥讽、嘲笑，或者留他遭罪。

 

他觉得突然抓住Malfoy的胳膊抚摸他的黑魔标记同样非常尴尬，但最近，他与Malfoy已经有了很多次的尴尬对话，所以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可烦恼的。

 

不过，让他禁不住停下来思考、从床上坐起、眉头紧锁的是Zabini告诉他——Malfoy不喝酒，这是为什么。他是对的吗？Malfoy紧绷到不想放松、不让自己有出丑的可能，就像Harry昨晚那样？Harry感觉自己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不，他不认为那是答案，尤其是在他看来Malfoy不是一个紧张兮兮的人。他对自己的情感出奇地坦诚。Harry一直觉得他有些孩子气，时不时发脾气，一有机会就嘲弄侮辱人，他想他与Ron早已切身体会了不少。回看以前，他们还没有载获荣誉。但现在一想，与其说是Malfoy脾气不好，不如说是他对自己的情绪把控不足，这些情感如滔滔洪水，从他身上倾泻而出。

 

Harry想，也许Malfoy并不热衷于流露他的情感，更希望能够更好地控制自己。Harry猜想这几年来Malfoy的命运并不由他掌控——先是父亲掌管了他的人生，后是远在他父亲之上的黑魔王。由于Dumbledore、预言等事，Harry能对无法掌控的人生产生同情。

 

Harry从床上起来，悄悄拿起衣服走进盥洗室淋浴、刷牙，以一种传统的方式。之后，他感觉好多了——不那么激动，更加清醒，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他不想回去睡觉，于是他把睡衣叠整齐放到浴室的长板凳上，走到了公共休息室。一只家养小精灵突然出现，好像被他召唤来一样，带来了一杯牛奶黑咖啡，加了大量的糖，这很有帮助。

 

他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他是不是对Malfoy的戒酒解读太多了？很可能，他想，但即便如此……他怀疑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Malfoy肯定对自己命运失去控制厌恶到了极点，现在……Malfoy一定再次觉得他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身上的印记直指Harry，彰显着：条条大路终归这一条，所以接受现实吧，你无法拥有他，无论如何他都会毁了你的人生。

 

Harry把咖啡杯放到地上，双手托着下巴，他几乎希望自己有个灵魂印记，这样别人就能再一次掌控他的命运，即便糟糕透顶，因为……Harry现在已经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自己的生活，他不再受预言的控制，也不再受Dumbledore的摆布，不再需要满足别人的期望——他会安定下来，娶Ginny，生下三个必要的孩子……他到底想要如何处置他的人生？比起所学，他还能做什么？做个好孩子、好战士，听命行事。

 

他想当一名傲罗，成为首席傲罗，但他怎么能确保那就是他想要的——是他自己做的决定，而不是从他出生起就早已安排好的合乎逻辑的下一步？

 

环视一圈斯莱特林华丽荒谬的绿色公共休息室，他想也许这是他第一次想知道的，如果他没有反抗分院帽、没有阻止他把自己分到斯莱特林，会是什么样子——有什么不同。事实上，他还没想好就已经起身走了出去，穿过城堡走向校长办公室。

 

走到门口，他敲了敲门，以防她像他一样起得很早，但无人回应，所以他说了口令，石像鬼退开露出了通往圆形办公室的蜿蜒的石头阶梯。如他所料，分院就在桌后的架子上，他伸手拿起它，分量比正常帽子要重。他在McGonagall教授的桌前坐下，把帽子戴在头上。世界黑沉沉的，模糊一片，言辞犀利、上了年纪的声音一并响起。

 

“是的，Harry Potter？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想知道……一我是不是应该一直待在斯莱特林？”他问，这不是他想问的问题，但也相差无几。

 

帽子笑了起来。“你在斯莱特林会有一番成就，”它说，根本不算回答。

 

“我现在就在！”Harry抗议。

 

“嗯，好吧。”帽子说。“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就像我们多年前讨论的那样。”

 

“可你没有把我分进斯莱特林。”Harry沮丧地说，尽管他知道因为一顶帽子感到沮丧没有用。你很难威胁它，只能切了它，然后怀疑它的魔法比自己的更厉害，可能会被它先切开。“McGonagall做了！”

 

“Harry，Harry。”帽子道，对于一个帽子来说，它的口气太过傲慢。“你需要与你斯莱特林的方面和解。”

 

“但——”

 

“想想，孩子，”帽子继续说：“如果一个巫师因为是斯莱特林才变得邪恶，你认为学校的校长会允许这个学院存在这么多年？总的来说，斯莱特林可能比格兰芬多更自私一些，但不是万事万物都要与最伟大的利益挂钩。Harry，偶尔自私一下，发现什么才是你而不是世界想要的，没有害处。”

 

Harry想了想：“但——”

 

“尽管我非常不想这么说。”帽子道：“鉴于我一生的任务就是把孩子们分到不同的学院……斯莱特林？格兰芬多？都只是学院而已，Harry。仅此而已。这个制度的存在只是为了把具有相似价值观的孩子们聚在一起，帮助彼此理解的他们过渡到一个新的、有时可怕的世界，帮助他们结交朋友。它不是人生指南，哪怕如果——如果四位创始人有类似的想法，那个时代也早就过去了。”

 

Harry摘下帽子，感到有些麻木，把它放回了架子上。长久以来，他一直认为格兰芬多是他身份的重要组成部分，将他与朋友们联系到一起，给予他勇气去扮演必须的角色。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些问题有些奇怪——比起格兰芬多把他变成现在的样子，不论他在哪个学院，他也依旧会是他。他想知道这么想是否正确，并得出结论不是，但Ron与Hermione做到了，与学院领带的颜色无关。

 

他一路走回宿舍，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回来时，其他人已陆续醒来。Malfoy见到Harry时脸红起来，但没有皱眉也没转身，只是说了句“早，Potter”，然后从床上坐起来，拿出一件圆领T恤套在头上，头发乱蓬蓬的。

 

“吃早餐吗？”Harry问。

 

Zabini朝他脑袋扔过一个枕头：“太早了，滚蛋。”

 

“好的，可以。”Malfoy说，Greg抱怨一声，点点头，双腿甩下床，穿着蜡笔画连体睡衣。

 

“我妈妈送的礼物，”Greg顺着Harry的目光说。“告诉我她希望我是个女孩，”他咧嘴笑了笑。

 

Harry不确定他是否记得Greg以前有笑过或者讲笑话，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Greg。

 

“别对Greg流口水了，Potter，我快没食欲了。”Malfoy穿上长袍，用梳子梳起了头发。

 

Greg眯起眼睛。“我一直告诉你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Potter，但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给自己变出一对大胸呢，我想我可以考虑。”

 

Zabini朝Greg砸去了一只枕头，直接命中。“长点眼！快滚！”Zabini说，“把你对Potter胸的下流话一起带走，你个渣男。”

 

Malfoy朝Greg一笑，然后转身也对Harry笑了笑。太过出人意料，叫人难以承受，他不得不把目光移开。Malfoy不再笑了，脸上带着些许困惑，眉头拧在一起，但没有生气。

 

他们一起下楼吃早餐，Harry一边走一边意识到，Malfoy和Greg一路上都在争吵，尽管这一年里，到目前为止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可怕事情，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好的，那就是这件。他渐渐开始把他的一些新室友看作朋友，而不是被迫接受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