𝐁𝐥𝐮𝐞𝐛𝐮𝐛𝐛𝐥𝐢𝐧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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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新选择的道路正确与否？

 

“不。我会证明你是错的，Potter。”

 

Draco感觉这些字句如一股清新的吐息，宛若第一次尝到的甜美——他的舌头几乎被这种甜美的自由滋味灼伤了。

 

Potter似乎正在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Draco不禁警惕起来。Potter对他感到失望了吗——他想让Draco离开吗？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Potter笑了，在黑暗中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齿，“终于想通了是吗？你花的时间可真长。”Draco的肩膀僵住了，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反驳，Potter就继续道，“那走吧。”

 

救世主快步走开了，Draco对于跟上他感到有点不太情愿，不由得思忖着这是否会改变什么，他是否能得知格兰芬多三人组的秘密行动。他想知道这是否真是他想要的。

 

他的好奇心被一点一滴地激发出来，现在他们不再朝不保夕，不必生死逃亡，他们只是在潮湿的落叶中穿梭，Draco心中萦绕着无数个问题。不过他忍住了，比起吃闭门羹，他宁愿保持沉默。

 

兴许是为了打破沉默，抑或是阻止Draco问出那些问题，Potter不以为意道：“你要是看到一棵空心的大树就告诉我。”

 

Draco嘲讽道：“好啊。说得好像我们不是在森林里，周围没有各种各样的树似的。”尽管Potter前他一步，Draco依旧能感觉到Potter白了自己一眼。出于好奇，才不是某种想和Potter说话的奇怪冲动，Draco问道：“那棵树是做什么用的？”

 

Potter过了几秒才回答：“主要是为了长大，或者遮荫，小动物们把它当作庇护所。”他暗自发笑，接着用一种更严肃的语气说，“……这是我离开他们的地方。”

 

尽管Potter看不见，Draco还是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他不想再听见Potter语调中的沉重，诙谐地说：“如果你是个麻瓜，那些树也挺适合砍倒烧成灰烬的。”

 

Harry哼了一声，“乱砍滥伐不只是麻瓜的问题，Malfoy。你可别忘了，哦，纯血的人啊，有一种东西叫羊皮纸。”

 

Draco嘴角上扬。

 

就这样，他们做回了自己，就像什么都都没改变一样。就好像Draco没有央求他最憎恨的敌人为他留下来。就好像Potter没有回去救一个死了更好的人。就好像Draco前不久没有做出人生中最重大的决定。

 

所幸Potter只字未提，他们沉默不语地在林中穿行，氛围几近友好。

 

静默无声的唯一坏处是，Draco的思绪飘到了他宁愿视而不见的事情上。比如，Potter扑向Yaxley并拯救了Draco的性命时脸上流露出的表情，他们紧挨着站在Potter的斗篷下时，Draco感受到那片的温暖，Potter牵他手的触感——滚烫有力且令人心安——

 

Draco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Potter的手，不由得蹙起眉头。脚下的一根树枝啪的一声折断，打断了他的思绪，Potter抿着唇猛然转身，毫不客气道：“你还能再大点声吗？”

 

“有谁能听到呢，松鼠吗？”Draco对自己被他训了一通感到恼火，察觉到了其他的不适——他只顾着想Potter，忽略了身上的疼痛，“我们就不能停一会儿吗，我的腿他妈的疼死了，而且——”

 

“不行。我告诉过Hermione如果我天亮前还没回去，他们就得先离开。如果你想躺在苔藓上的话，那请便吧。我明早再来找你。”Potter的声音里没有恶意，只有某种无力的疲惫。Draco直到现在才意识到Potter会干这种事——会冒着再次寻找朋友的风险，只是为了他——他一动不动地呆立在原地，心脏怦然跳了几下。

 

纵使喉咙发干发涩，Draco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谢谢——你个该死的白痴——谢谢你回来。”

 

Draco话说到一半Potter就转过身来，一脸讶异。Potter眨了眨眼睛，睫毛在夜的阴影中显得又黑又长，而后耸了耸肩，Draco认为他在故作不在意。“我……我本来就打算回去。”

 

Draco皱起眉头，陡然为自己在玄关处吼出的那番话感到羞愧难当，他竭力装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携着些许愤懑道：“我不是你的施舍对象，Potter。”这话在Draco自己听来也是幽怨任性的，出于某种原因，他讨厌Potter之所以回来只是出于同情心泛滥。

 

Potter在一片静谧中暗自发笑，引起了Draco的注意。Potter扬起浓厚的眉毛，眼神充满戏谑，意味深长地打量着Draco的毛衣——让Draco想起他曾经的确是Potter的施舍对象。Draco恼火地低吼一声，拽着几天没换的衣服暗暗发誓，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换下这身衣服——哪怕要先去偷一件。

 

突然间，Draco又想到了什么，他新获得的某种意义上的自由，引来了一个不容忽视的重要问题：“我们是怎么出来的——我是说——那些魔法屏障？”

 

Potter好笑地看着他，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如实回答：“哦，呃——Remus设下的屏障，只要你——呃——你和我在一起，就可以穿过。”Potter移开目光，似乎有些羞赧，Draco挑起眉毛，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个信息，依旧在琢磨Potter有没有对他撒谎。所以，狼人是否想见到了这种情况呢？Draco和Potter这对不太可能的组合有朝一日竟会一起逃亡。Draco可以看出这为什么是不可能的。

 

Draco想起了Remus气冲冲离开厨房的场面，看到Potter提起Remus之后表情古怪地自责了起来，于是不再说话。

 

他们无声地达成共识，继续前行。Potter迈开脚步，Draco紧跟其后，过了漫长的几分钟，Potter搓着手，朝手心哈了几口气，施了一个温暖咒，然后似乎忘记了刚刚还回去的魔杖，不假思索地转身对Draco也施了一个温暖咒。Potter霎时尴尬地一阵手足无措，加快了步伐。

 

Draco被这个奇怪又不必要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没有跟上去，与此同时，心中某种他以为已经埋葬了的东西又重焕生机，搅得他心神不宁。

 

Draco没有感谢Potter，他无法很好的发出声音，也没有回怼Potter他完全可以自己施魔法，更不会提及手里的山楂木魔杖令他感到有些不舒服——太沉重，也太冰冷。也许是因为他太长时间没有用它了，也许是因为Potter动过了它，不管怎样，不到明天早上，Draco是不会开口的。现在Draco太累了，太也在意刚刚Potter的惊慌失措。

 

 

他们肯定走了好几个小时，Harry还是没有看到那棵空心大树，不见丝毫闪光的魔法屏障的踪影，尽管他认为这是一个好迹象，Hermione的防护结界显然效果不错，他早已经筋疲力尽，浑身也酸痛不已，无疑厌倦了听到Malfoy每隔几分钟就低声骂骂咧咧一通。

 

Harry在听到Malfoy的决定跟自己一起走时所感受到那份的温暖在这一个小时里消磨殆尽，他被迫听着Malfoy喋喋不休地抱怨Harry的朋友选的是什么破扎营地点，连个魔法都施不好，Harry正要转身打算要么叫Malfoy闭嘴，要么给自己的耳朵施个静音咒，这时，前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身体一僵。

 

Malfoy走到Harry背后，仍然嘀咕个不停，一看到Harry的表情就噤了声。

 

“你听到什么了吗？”Harry小声问道。

 

Malfoy吸了吸鼻子，很可能不愿意承认他其实什么也没听见，耳朵里全是自己的抱怨。

 

Harry眯起眼睛，想透过密密匝匝的丛林看清那片黑暗，心里一阵不安，他猛地抬起头，示意Malfoy继续跟着他。

 

他们刚走几步，一个身影就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忽地撞上Harry的胸膛。Harry几乎被这冲击撞得后退几步，眼前满是浓密蓬松的头发，鼻腔里充盈着一股熟悉的洗发水味，耳边回响着闷闷的喘息声——

 

“哦，Harry！”Hermione远离他一步，依旧攥着他胸前松垮的衣服。

 

“Mione？”Harry松了一口气，重新正了正歪斜的眼镜，看见一旁的Malfoy正在放低魔杖的途中。Malfoy还没来得及收回攻击的姿势，目睹这一切的Harry瞪大了眼睛，Malfoy竟能如此之快地抽出魔杖护着他，Harry不确定自己心里感受到的是动容还是担忧。

 

“我担心死了——”Hermione的话卡在半道，她的目光落在Malfoy的身上。她似乎考虑了一会儿，眉头紧拧在一起，然后回头看着Harry道，“我很高兴你们都平安无事。”

 

Harry关注着Malfoy的反应——他撇下嘴唇，眉头皱得更深了，但谢天谢地，他没有说任何刻薄的话。Hermione几乎迫不及待想要把Harry带到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Harry看得出她肯定会揪着他莽撞的行为不放，教训他都做了些什么，对他们的任务又意味着什么。Harry发出一声叹息，认为自己不会离开Malfoy的视线，不只是因为他害怕这个斯莱特林会逃跑，还因为Hermione的念叨可以留到改天再听。

 

“Ron怎么样了？”Harry一边赶紧问道，一边跟着她朝她来的方向走去，希望能分散她的注意力。他能感觉到Malfoy的视线在焦灼在自己的后背，能感觉到另一个男孩气场的变化，现在不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他们和一个Malfoy很可能不信任的人在一起。他知道他的朋友们也不相信Malfoy，他不禁想他是否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此刻，唯一能让Harry安心的是Malfoy或许是相信他的——至少有一点点。

 

“他有点发烧，但吃了些东西。”Hermione告诉他，Harry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你带了吃的来？”他惊愕不已，但他的脑海里一直回想着Ron独自一人躺在某处有魔法屏障保护的草地上。

 

Hermione小声地咕哝了一声，明显陷在她自己纷繁复杂的思绪中，Harry告诉她，他们既然已经幸运地从魔法部死里逃生了，更不用提区区的食物了，她说：“不是，我在森林里发现了一些蘑菇，用了个小魔法测试它们有没有毒，然后让Ron吃了下去。”

 

他们身后的Malfoy冷哼一声，Harry抑制住瞪他一眼的冲动。Hermione的肩膀绷紧了，睨着眼看了看Harry，好像在说：我不敢相信你干了这一切。

 

Harry咽了一口唾沫，转向幽默的策略，他知道一旦Hermione知道他从超市里愧疚地顺走了那么多食物，Hermione的态度就会好转——话又说回来，他了解Hermione，考虑到她的道德感，结果可能不会如他所愿。“我有预感Ron只吃蘑菇是不会好受的。”

 

Hermione生气地说：“好吧，但他总得尝试一下不是吗？至少他有一张温暖的床。”

 

Harry点点头，他们一行人来到一块小空地，空地中央支着一顶脏兮兮的帐篷，他知道当Hermione对他感到不满时，最好不要跟她唱反调，但他还是疑惑地歪起脑袋，毕竟这么小的一顶帐篷怎么可能塞得下一张床，“床？”

 

Hermione没搭理他，停下脚步，Harry在偏左的地方认出了那棵空心的大树，对背后的Malfoy刻意地瞥了一眼，像是在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Malfoy摆出一副无聊的表情，Harry怀疑他只是在掩饰不安，因为他的手指动作不停，不停用魔杖敲着大腿。

 

“可以进去了，Harry。我只需要稍微改变一下保护咒，Malfoy就可以进来。”Hermione以一种责备的口气说出Malfoy的名字，不赞同地瞪了Harry一眼，然后转向那个不情愿的金发男孩。Malfoy的目光飞到Harry身上，与他对视，大概是在请求Harry不要让他和Hermione单独待在一起，Harry尚且对Malfoy之前令人恼火的喃喃自语耿耿于怀，于是高傲地对他露出鼓励的微笑，掀开帐篷帘子，弓着身子钻了进去——

 

——瞬间又站直了身体，他惊奇地望着周围的一切。这是魁地奇世界杯上使用过的帐篷，用魔法扩大了空间，摆满了不协调的家具，过去的美好日子向Harry纷纷扰扰地袭来，引来一阵伤怀。

 

“太棒了，Hermione。”Harry嘟哝道，看见桌子上放着Hermione的串珠小包，心想她还塞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进去。

 

“’Arry？”Ron躺在一张下铺上，支起一只胳膊肘，颤颤巍巍地撑起身子。他的腿又瘦又长，伸出了床垫外面，搁在床尾。Harry咧开嘴对他出一个笑容，注意到他朋友正在泛青的肤色，于是做了个鬼脸。他绕过家具，跪伏在Ron面前。

 

这时，Harry意识到Ron对于见到他完全是不加掩饰的兴高采烈，也就是说Hermione没有告诉他Harry的去向。

 

“你找到了吗？”Ron迷迷糊糊地问，蓝眼睛带着一丝倦色的兴奋，打量着Harry的表情。

 

“嗯——找到什么？”

 

“吃的。”Ron提醒道，挤了一下Harry的肩膀，旋即缩了一下身子，“Mione说你去找了点吃的——请告诉我，伙计。无意冒犯，但Hermione的厨艺太差了。”他的嘴不悦地撅了起来，好似想起了那些可疑的蘑菇，味道令人胆寒。

 

“哦，”好吧，感谢梅林，Harry确实找来了食物。他甩下肩上的背包，把一盒盒吃的倒在地上，Ron的脸上还挂着热切渴望的笑容，Draco Malfoy就冷笑着冲进了帐篷，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磨难，现在想来大肆炫耀一番。

 

Ron的手虚浮地悬在一盒蛋白质棒上，脸色变得更绿了，他愤怒得语无伦次了好一会儿才怒不可遏地喊道：“Malfoy！？他妈的他在这里干什么？”Harry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不确定自己是否该握紧魔杖，以防这里爆发一场大战。Ron气愤地望着Harry想要得到答案，然而太迟了，Ron的眼睛已经闪烁着醒悟的光芒，他猛地向床后方退去，怒气冲天，“不——不，不、你没有！告诉我你没有冒了一切风险就为了他！”

 

Malfoy在后面窃笑，仿佛乐在其中，而Harry只是站在那里，做着鬼脸，看着Ron的怒火烧得跟他的病一样厉害，“Ron——我——”

 

“闭嘴，Harry！”Harry把嘴巴闭上了，Ron将目光转向Hermione，她从Malfoy身边挤过去，大步走向她的朋友们。“你骗我——你说——”

 

Hermione俯下身，把手放在Ron的额头上，但他把她的手拍掉了，“哦，Ron，停下！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告诉你——你只会烧得更厉害！现在躺好，不然——”

 

Ron扭动身体越过她，气得脸色由绿转红，把注意力又转回Harry身上，“你冒着一切风险就为了回去救他！你他妈疯了吗！？为什么！？好让他尽快转身出卖我们！？”Ron的声音越说越尖锐，脸上大汗淋漓，没有受伤的一只手紧握在胸前。他伸手在毯子下摸索着什么，下一秒就抽出了魔杖，越过Harry的肩膀直指Malfoy。

 

Harry瞪大了眼睛，身体里充满了那股看到Yaxley准备攻击Malfoy时的紧迫感，只是现在不一样了，不知怎的更糟了，因为这是Ron——一个好人——不是食死徒。尽管Harry听到了Malfoy也举起魔杖的微弱声响，他还是向旁边走了一步，挡住Ron的魔杖。

 

“你们两个都住手！”Hermione叫道，试图把Ron推回床上——但他们谁也不听她的话。Harry神情紧绷，紧紧咬着后槽牙，而Ron长大了嘴巴，表情松弛下来，变成了某种比愤怒更糟糕的东西——背叛。

 

Harry心中的愧疚感加重了，但他没有走开，直到Hermione蹙着眉头恳求地看着他，赶紧把他打发走，“你轮第一班，Harry。”Harry知道只有她有可能让Ron平静下来，估计自己去哪Malfoy也会跟去哪，于是走出帐篷，泄气地握紧拳头。

 

他有点想一个人待着，把事情想清楚，让自己信服他不是白痴，他做的是对的。但当他一屁股靠坐在一棵树干上时，他听见Malfoy踩着落叶朝他缓缓走来的窸窣脚步声。

 

Harry闭上眼睛，仰起头靠在树皮上，“我敢打赌你不知道你上了什么船。”他毫无幽默感地哼了一声。

 

令Harry吃惊的是，Malfoy在用鞋蹭了蹭地面清走枯枝败叶之后，真的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他效仿着Harry的姿势，支起双腿，双臂交叉放在膝盖上，Harry对这相似的姿势感到些许不安。

 

他注视着Malfoy在月光下的手，压下记忆中他那优雅的手指掠过钢琴琴键的画面，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凌乱的毛衣上，突然想起了自己藏在背包里的那袋衣服。一想到要把它们交给Malfoy，Harry的神经就紧张起来，这是不久的将来就会发生的事情，而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笑话。

 

Harry打了个寒噤，想知道Malfoy的手是否与自己的手一般冰冷。这想法很奇怪，但他还是施了一个温暖咒，希望他能有Hermione装进罐子里的特殊火焰。他确保这次没有给Malfoy施魔咒，Malfoy正专心在他自己的魔杖上，用指尖转动着它。Harry偶然一瞥他的脸，Malfoy的面庞便清晰起来。

 

他们肩并肩坐在这里，迷失在各自错综复杂的思绪中，无视彼此之间的沉默，就好像是在什么平行时空。但Harry此刻觉得有必要开口了，皱起眉头问道：“你不冷吗？”

 

Malfoy微微侧首，只露出一只灰色的眼睛，眼里酝酿着波澜不兴的恼怒，“跟你有关系吗？”

 

Harry叹了口气，认为自己最好保持沉默。Malfoy显然陷入了某种情绪，这并不稀奇，但依旧如此，Harry有点希望自己能在这意料之外的休战中得到更多的东西。

 

Harry以为Malfoy不会再多发一言了，不禁思考Malfoy一开始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但Malfoy的声音捎来晚风，问道：“为什么每件事对你来说都那么重要？”

 

Harry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丛几乎藏在枯叶下的小草。这个问题令人不安，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知道Malfoy想要怎样的答案。“我不知道。”他耸了耸肩，为了扮作Runcorn，身上穿上的大号风衣在树上磨蹭了几下，“就是这样。”

 

Malfoy长长地吐出一口气，“Weasley见到我高兴得不行。”

 

“他饿的时候也这样。”Harry不动声色地说，惊讶话题的转变，同时又十分感激。Malfoy没有回答，只是摩挲着指关节，不过Harry可以看出他有什么话挂在嘴边。Harry屈服了，无声地施了一个温暖咒包裹住Malfoy，匆匆把注意力放回那片小草上。

 

“我又不是残废，Potter。”

 

“是啊，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Malfoy把头完全侧过来，更清楚地直视他，Harry可以看见他眼睛下的阴影，“也许我不冷。”

 

“好吧，显然是石头做的。”

 

“哦，闭嘴，管好你自己的事去。”

 

“你就是我的事，Malfoy。”

 

Malfoy看起来被彻底惹火了，“你他妈的放屁。我是自愿来的——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不，我不知道我上的是什么船。因为某人之前不肯告诉我——现在也一样！”

 

Harry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对Malfoy声音里流露的愤恨并不感到意外。他想着他与Malfoy一起坐在这片森林中央，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Harry只知道他有事情要做，那就是找到魂器，可不知怎的，他把Malfoy卷进了这件事的中心。他危及了别人的生命。面对是否要告知Malfoy真相，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Dumbledore会怎么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Harry甚至因此冷落了Lupin，尽管原因不尽相同，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告诉Malfoy。更可怕的是，这与信任无关，而与Malfoy会面临的危险有关。Harry提醒自己，在任何一个有足够能力的女巫或巫师眼里，大脑就是本一览无余的书，Malfoy会大脑封闭术，他告诉自己这是Malfoy，不论他是否会大脑封闭术，即使是个陌生人，只要发现了他们正在寻找伏地魔的灵魂碎片——一切都将结束。

 

“我不能告诉你——不是现在。”Harry的嗓音嘶哑着，在寒冷的空气中呼出白茫茫的热气，和Malfoy一样被“不是现在”这句话震惊了。他咽了口唾沫，希望Malfoy能就此忘记这事，不要逼他，但与Malfoy的想法相反，Harry并不傻，他知道在和Malfoy一起逃亡的途中，要想对他隐瞒如此大的事情是异想天开。

 

Harry站了起来，只是因为天气太冷，而不是因为他不想一靠近Malfoy就有说漏嘴的风险，“我要去换身衣服——如果你听到什么声音，嗯——你知道的。”他指了指树林里面，Malfoy只是咕哝了一声，姿势散发着愠怒的意味。

 

Harry忍不住做了个鬼脸，勇敢地走进帐篷，希望Ron已经睡着了，然后他就去拿回他的背包，里面有装了Malfoy衣服的袋子。

 

一部分的他希望Malfoy从未出现在格里莫广场，从未给他们的计划增添麻烦，但另一部分的他——更主要的一部分，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期待Malfoy打开纸袋后无疑会挑起的争论，或是Malfoy眼睛里闪烁着的愤怒的情绪火花。

 

Harry拉开帐篷拉链时，脸上的愁苦已经变成了得意的笑容。

 

 

Draco凝望着Potter回去的背影，看着他那件宽大的衣服松垮地挂在身上，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冷的。Potter在的时候，Draco并没有发觉，但此刻，寒冷如一层冰纱笼罩了他，他打了个寒战。

 

Draco还没来得及细想Potter的温暖，Granger就走出帐篷，交叉着双臂站在那里，时不时警惕地瞅他一眼，逐渐走向他。

 

Draco攥紧了他的魔杖，不是怕她会袭击自己，而是因为他隐隐怀疑她是来抢走他的魔杖的——他当然不会让她如愿。

 

她在离他几英尺远的地方停下来，Draco看到她的脑袋几乎与脖子上围着的厚厚的格兰芬多围巾融为一体，像戴了顶皇冠一样，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冷笑。Granger抿起嘴唇，眼睛瞟了一下帐篷，似乎担心Potter会跑过来责怪她似的。Draco咬紧牙关，不知道他是应该对Potter这么做感到高兴还是恼火。Draco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不再需要了。

 

Draco看到Granger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只是在站那里纠结地皱着眉头，Draco不悦地说：“有事吗？”并不是说他想帮Granger什么。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帮助任何人，他来这里只是因为无处可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觉得他需要向Potter证明些什么。

 

Granger叹了口气，声音轻柔但严厉地让人恼火，“Harry为你冒了很多险，Malfoy。”

 

Draco发出一声怒吼，恼怒地瞪着森林深处。说得好像他不知道似的。“这是他的问题。”他最不想要的就是被泥巴种说得羞愧难当。

 

“是啊。那就不要让他再为难了。”

 

Draco挑起眉毛，愤恨地瞪着她。他感到不解，他的讽刺能力连同他的精力一起耗尽了，“我建议你去和Weasley谈谈，Granger。他才是那个发臭脾气的人——不是我。Potter已经够糟了，我还不至于混蛋到再去逼他。”好吧，这多半是骗人，但欺骗是Draco的本性，他非常想念这一老友。

 

Granger真真切切地笑了——非常细微，来得快去得快，无论如何，这让人感到不安。就好像她比Draco更能察觉到他的谎言。“你不蠢，Malfoy，你对我们在这里做什么一定有自己的猜想——无论你喜欢与否，你现在已经参与其中了，Harry无法忍受自己如果——”她顿了一下，眼睛在探寻，在质疑，接着继续道，“Harry想要你在这里。这一定意味着什么。但Malfoy——你需要知道，Harry一直是那种极端的人，要么做，要么不做——而现在，没有什么比——”

 

“你他妈的到底想说什么？”

 

Granger不满地瞪着他，脸上的红晕要么是被冻的，要么是因为Draco的用词，要么是她正在说的鬼话。很可能不是Draco的用词——Potter和Weasley的嘴巴不可能永远干净，而且Draco曾在她面前说过脏话，她似乎不为所动。至少她知道Draco并不蠢。但Draco不需要这个，不需要本就思绪杂乱拥挤的大脑再装进更多无止尽的谜团——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她说完那半句没头没尾的话，为什么他认为Potter想要他在这里。

 

但太迟了，Granger的嘴一个字也不再蹦出，神经变得过于敏感，也许是被他的脏话冒犯了。Draco记下这一点，以备不时之需，以期在不久的将来大骂她一顿。他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她说的——让他更加为难，于是他眯起眼睛。尽管惹恼Granger只会带来一个好处，那就是惹恼Granger这件事本身，但Draco认为与Potter的朋友们处处作对会“让他为更加难”，现在他发现他不再倾向于这么做了。

 

就在这时，Potter偷偷溜出了帐篷，低着头，背了一个纸袋。Draco的眼睛瞬间闪耀着怀疑与好奇的光芒，见Potter看向自己，旋即装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Granger最后责难地看了Draco一眼，走过去摸了摸Potter的肩膀，手指在半空逡巡，对他耳语着什么。Draco看着他们毫不在意的亲密接触，一股焦躁之感在皮肤下攒动，这时Granger把手伸到围巾下面。Granger似乎递给了Potter某种项链，Draco的好奇心被激起。Potter把那串东西扣在自己的脖子上，Draco这时才看到他穿了什么——Weasley家的套头衫——领口露出一个麻瓜卫衣的帽兜。Potter穿着他那身针织毛衣和愚蠢的牛仔裤——这种牛仔裤Draco自己也穿了好几天——看起来可笑至极，他不情愿地承认这身衣服其实还是可以接受的，很适合Potter——也许是因为它们俗气又没品，就像Potter一样，也许是因为Draco经常见他这么穿，这让他想起了过去的一切——痛苦，愤怒，以及正常。不是这种在他们之间日益增长的新鲜又舒适但危险并存的休战。

 

Draco的身子抖了抖，意识到Potter正在朝自己走来，Granger已经不见踪影。Potter把袋子放在Draco脚边，盘腿坐下来，脑袋枕着掌心，脸上的表情尴尬又紧张。月光在他的镜片上闪烁，Draco的视线落在纸袋上，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Potter清了清嗓子，显然没有在树顶上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便揪起了一根根小草。

 

“有话快说，Potter。”

 

Potter局促不安地看了一眼袋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嗯……我——呃——你知道的——见鬼。丢在门口让你自己发现比现在容易多了。”

 

说完Potter就猛地站起来，由于光线昏暗，Draco无法确定他在Potter逃也似的跑进帐篷前，是否真的看到对方红了脸颊。

  

Draco茫然无措地坐在那里，心在胸口无规律地乱跳着，最终他咬紧牙关，把手伸向袋子。

 

Harry站在帐篷里面的出口处，脸上火辣辣的，嘴角紧张地勾起一抹笑容。Hermione坐在沙发上打量着他，Ron则在床铺上打着呼噜。

 

Harry没有理睬他们两个，他的神经在颤抖，现在随时——

 

“POTTER，你个该死的混蛋！”

 

Malfoy愤怒的喊声几乎震天响，如果Harry没有笑得如此前仰后合，他就会担心一下安全问题了。

 

但Harry的思绪还黏在那条印有独角兽图案的淡蓝色四角内裤上，然后，要么是他愚蠢无畏，要么是不在乎可能遭受的猛烈攻击，Harry把脑袋从帐篷帘子伸了出去，看到Malfoy气势汹汹地朝他冲来——眼睛烧着熊熊烈火，眸色如枪杆子一般铁灰。

 

Malfoy如此温暖而又鲜活地站在他面前。他们的距离又是如此之近——这大概就是为什么Harry的胸口突然溢满了某种不可否认的情愫，炙热、迫切且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