𝐁𝐥𝐮𝐞𝐛𝐮𝐛𝐛𝐥𝐢𝐧𝐠

⚜目录：简介 01 02 03 04 05 06 07

Chapter 6-转折点

 

“我们谈谈这个吗？”Ron没好气地问，背靠沙发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Harry困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谈什么？”他现在宁愿什么都不谈，自从收拾完晚饭过后，他就一直在寻找活点地图，他不敢问其他人是否有看到——他的脑海里能清晰地浮现出Hermione火冒三丈的表情，他宁愿只字不提。而且，他对它的下落有一个很好的猜测，这就让他的心坠入痛苦的深渊了。

 

“谈谈好像没有人在乎Draco该死的Malfoy和我们一起吃饭？你们两个都疯了吗？”

 

Hermione叹了口气，把毯子重新铺在沙发上，“我轮第一班，Harry。”

 

“什么——不，没事，我可以。我只是需要……找点东西。”他又翻了一遍背包，这肯定是第二十次了，尽管这个动作多半是在做样子，当他一无所获时，还是有些失望。

 

被忽视的Ron发出一声抱怨，愤怒得魔杖尖都迸出了几道火花。

 

“Ronald！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差点把毯子都点着了！”Hermione厉声呵斥，蹙眉揉搓着烧焦的地方，担忧地瞪了一眼Harry，“你没有弄丢……它，对吧？”

 

Harry蹙眉，“它？”他突然意识到Hermione指的一定Malfoy的魔杖，“哦——没有。”他怎么可能弄丢一个他频频查看的东西？他不眠之夜的一部分？“没有，呃——没什么，算了。总之我只是——呃，晚安——”

 

“Harry，你知道你没必要每晚都离开这个房间的，对吧？”

 

Harry踱着脚，谢天谢地Hermione没有追问，但他现在感到相当尴尬，因为Ron正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似乎在说：是的，你很有必要每晚都离开这个房间。

 

“没关系，真的，再说Sirius的——”

 

“Sirius的房间对你没有好处，Harry，非常的——”她不再说话，忸怩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在Harry看来，濒临崩溃的Ron开始殴打他的枕头使之屈服，一头猛地扎进去，好像妄图杀死为了制作这个枕头早已经被拔光羽毛而亡命的鸟。Harry做了个鬼脸，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欠朋友一个解释，还因为他怀疑Hermione本来打算说出的“孤独”一词。最奇怪的是，Harry在心底默默反驳：自从你把Malfoy的魔杖给了我以后，晚上我不再孤独。这话听起来如此诡谲怪异，Harry感到有些不舒服。“你还好吗，Harry？你的脸色有点苍白。”

 

“什么——我很好，真的。我在上面能够更好地思考，就这样。”

 

Hermione显然没有被说服，只是撅着嘴道：“那好吧。晚安，Harry。别忘了四个小时后叫醒我。”

 

Harry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希望他离开后，Hermione能成功把Ron的坏心情一扫而光。

 

他慢慢走上楼梯，衬衫之下藏着Hagrid的鼹鼠皮荷包，把Malfoy的魔杖紧紧裹在他的胸前，宛若一个负罪的秘密。

 

 

Draco听到楼梯顶上传来吱嘎的一声，赶紧把Potter那张侮辱人的愚蠢羊皮纸塞到背后。紧接着，Potter本人就出现在了仍旧空荡荡的门口，Draco集中所剩的精力怒视着那个男孩，他看上去和Draco一样疲惫。

 

“来干活吗，Potter？”Draco指着那扇不存在的门。

 

“它在哪儿，Malfoy？”Potter的声音逐渐减弱，但语调充满了严肃，Draco认为Granger最擅长用这种语气说话。

 

“什么在哪？Weasley的脑子？你没看到它洒了一地吗？”Draco真希望他没有选择坐在最远的角落，这让他有种渺小的感觉。

 

Potter只是翻了个白眼，Draco咬紧牙关，还不够，他应该指望Potter在每件事上都与他较量一番。“我的活——羊皮纸呢？你把它怎么了？”

 

Draco挑起一边眉毛，希望房间没有太昏暗，不至于Potter让伸手不见五指，“‘活羊皮纸’？新牌子？听起来真土。”

 

“我知道它在你那儿，交出来。”Potter走进房间，声音恼火——还不够，远不够猛烈。

 

“不要。除非你把门给我。”Draco试着说，看到Potter下颌角的肌肉一阵抽动，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没听见我之前说的话吗？礼貌不是让你偷东西，Malfoy。你妈妈从来没——”

 

Draco瞬间站起身，来到Potter面前，啐了口唾沫，咆哮如雷：“他妈的不准你提我母亲——”

 

Potter同样快速地抽出魔杖，直指Draco胸膛，阻止狂怒的Draco再前进一步。

 

Draco吸了一口气，又一口，因为第一次远远不够，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Potter的眼睛，那眼神就好像一条即将发动袭击的蛇。绿与灰的对峙太过漫长，绿眼睛的视线从Draco肩头掠过，停留在他身后毫无隐藏之意的羊皮纸上。

 

下一秒，Potter就绕过了他，抓起角落里那张谁知道有多重要的破东西。Draco同他一起转身，与Potter四目相对，几乎就像一支舞蹈，一场形而上学的决斗，他们在阴暗阁楼的中央，双双蹙眉，目光交缠，直到Potter走到门口。

 

Potter停顿了一下，挺起胸膛，有那么一瞬间，Draco的愤怒就要被自满取而代之，以为对方终于要屈服，给他修好那扇该死的门。但Draco错了，他被独自留在了昏暗的房间里兀自怒吼，他意识到Harry Potter总能给他惊喜。

 

 

Sirius房间，Harry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脸贴上了玻璃窗，调整角度的时候，眼镜框扎进了他的鼻梁。窗上的寒意使他保持清醒，叫他忘记了他在Malfoy眼里瞥见的怒火，忘记了那炽热的蔑视，Harry以为它是被压抑了，或者永久消失了，自从Malfoy被扔进他们避难所的那日起，便从他残破的躯壳中消湮不见了。

 

可那火焰还在，重燃了起来，Harry知道他不应该高兴，他应该成为浇灭这火焰的元凶。然而，火焰的存在和它藏匿在银色虹膜下的热度，令人兴奋，让Harry几乎忘了整件事的起因。Malfoy的母亲。

 

Harry认为他是唯一一个应该为家人感到难过的人，这让他感到难受——一想到Malfoy也有父母，有关心的他的人，甚至是爱他的人，Harry就感到心绪不宁。爱。Malfoy爱他的父母吗？Malfoy爱他的母亲吗？会像Harry爱他自己的母亲一样吗，尽管他与她只度过了一年的时光？Harry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不知道哪种情况更令人不安，一想到Malfoy有爱的能力——想到世上某个地方，存在爱Malfoy的人；或者是Harry以前从未考虑过这些，直接泯灭了敌人的人性，剥夺了他现在才开始看到的Malfoy可能拥有的品质？

 

Harry摘下眼镜，用手掌揉了揉眼睛。也许他只是太累了，也许他应该下去叫醒Hermione，但这举动似乎有点自私，所以他选择留下，尽管他知道她第二天早上会生他的气。

 

Harry用手指转动山楂木魔杖，试图借此不去想它的主人，但不太成功。朝阳从窗外懒懒地升起，Harry思忖着选择与被爱的意义，不禁想如果Malfoy当初做出了不同的选择，Harry是否会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他，一个值得被母亲疼爱的人？

 

Dumbledore能够看着Malfoy的脸，窥见救赎的可能性，看破误入歧途的年轻人的谎言。天空终于绽染上了清晖的桃红和橙黄，Harry知道他的已故校长毫无疑问会给予Malfoy尽可能多的机会。

 

 

“妈的那是什么鬼？”

 

“巫师象棋。”Potter拂掉看上去很古老的盒子上的灰尘，Draco不得不扇动面前的空气，不停咳嗽着。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智障。”

 

Harry哼了一声，尖锐地回答：“既然这样，还问什么？”

 

Draco粗鲁地打量起了棋盘，惊讶Potter没有借机强烈地反驳他，“到底为什么要把它放在那儿？”

 

“因为。”Potter言简意赅道，“我们要下棋。”

 

Draco瞪大了眼睛，匆匆眯了起来，怒视着他，双臂紧紧交叉在胸前，就好像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触碰Potter肮脏的棋子，“下棋？”

 

Potter戏剧性地叹了口气，以麻瓜的方式把棋子在棋盘上摆好，可想而知那有多慢，“棋子的作用不就是这个，看到没？”他用拇指和食指夹起一个骑士，傲慢地在Draco的眼前晃来晃去。

 

“你他妈凭什么觉得我想下棋？”Draco凶狠地问，不情愿地想，这或许是Potter多年来提出的第一个有点像样的主意。尽管没有表现出来，Draco依旧是渴望挑战的，渴望有机会在游戏这样的小事上把Potter打得一败涂地。

 

“因为你整个上午都在到处发牢骚，我受够了你像臭气一样在我身边阴魂不散——真他妈烦人。”

 

Draco咬紧了后槽牙，尽管希望事实并非如此，但Potter说得几乎没错。除了臭气和发牢骚。自从他听到Potter在楼下发出第一个醒来的响动起——在烧水——Draco就一直跟着他。Draco快步走下楼梯，索要他的门，却被挂着黑眼袋的Potter视而不见，于是坚持要喝一杯Potter泡的东西——只因为Draco很无聊，想看看Potter会不会在他的饮料里放泻药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更糟，Potter把一杯装有牛奶和糖的垃圾从桌子对面推了过来，声称那是“速溶咖啡”。Draco胃里一阵恶心，把嘴里的东西吐回了杯子当中，之后他就开始了一场以麻瓜咖啡难喝至极为主题的无止境的长篇大论——Potter还给他看了包装袋——看起来也像垃圾，又论述起了这东西如何侮辱了整个人类，需要立刻对其进行人道毁灭。Potter只是摇摇头，转身给自己倒了第二杯，Draco开始怀疑Potter的脑子是否正常，怒视他好几分钟，还是被他忽视了，Draco决定如果自己的脖子不想再添一道因为Potter的暴力反应而造成的伤口，他还是不要把杯子砸到Potter的头上好了。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Draco兴致勃勃地尾随Potter，手要么插在口袋里，要么交叉在胸前，冲Potter破口大骂。Draco希望Potter能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比如拿出他那张破羊皮纸，或者至少对Draco的谩骂作出回击，但他只是忙着自己的事情，神情格外地严肃，当着Draco的面把浴室门砰的一声关上，洗了半个小时澡。Draco毫不留情地对他进行冷嘲热讽，取笑他就算梳了那么久的头发，还是不能梳服帖，而且戏谑地暗示Potter一定用拳头把他的失望全都撸了出来。听到这，Potter满脸通红地瞪着他，气冲冲地去了大厅。之后，Potter抽出魔杖施了一个魔咒，Draco推测那是无声魔法里的消音咒，作用跟屏障一样，尽管Draco喊光了他字典里每一句骂人的话，还把烤面包屑扔到了Potter脸上，面包屑与辱骂似乎都被弹了回来，还是没有勾起一丝反应。

 

泥巴种和穷鬼在Draco骂骂咧咧的时候冲进了厨房，目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之后，Granger看他的眼神既带着怀疑，又忍俊不禁，Weasley的脸上则爆发出了可怕的表情，愤怒的同时感到惊奇不已，Potter告诉他们一切都好后——绝对不好，Draco还没有要回那扇该死的门——他那该死的朋友们才离开，前往要去的地方。

 

前门砰然关上，Potter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逃离了厨房，Draco也瞬间站了起来，以为Potter打算躲开他的蓄意挑衅，于是跟了上去。然而，Draco 来到楼上，发现没有点燃的炉火旁有一张笨重的扶手椅，Potter正窝在上面，看起来十分惬意，Draco不喜欢。Draco的目光随后落在了Potter面前的咖啡桌上，上面摆了一只盒子，他信步走到他的对手面前，在他对面的躺椅上坐下，让他解释起了这件显而易见的事。

 

现在，Draco终于想起了Potter刚才说的话，注意到另一个男孩正在透过那副讨人厌的圆框眼镜，好笑地看着自己，Draco不客气道：“那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一个愚蠢的问题。”Potter回到道，把他的第一个白棋兵向前移动。

 

“你凭什么是白的？”Draco跪坐下来，愤愤不平地前倾身子。

 

“你没有帮我摆棋子。”

 

“所以？你他妈作弊。”

 

Draco厌倦了Potter的白眼。“才不是作弊，Malfoy。别跟个胆小鬼一样。”

 

“我才没有——你这个混蛋，总是给自己找好处！”

 

“好处？怕输给我？”

 

“什么——不。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是白的！”

 

“因为这是我选的！”

 

Draco眸光一闪，对上了Potter的眼睛。炽热，永远如火一般的炽热，就像内心深处的某个声音在告诉Draco，Potter的话远比表面那般更有深意。Draco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Potter听到这声音，立刻移开视线，脸颊上染着淡淡的红晕，他失言了。

 

“光明对黑暗。很契合不是么，Potter？”Draco恶意地拖着长音，移动他的一个兵，效仿对手的走法。

 

也许这的确是契合的，这就是为什么Potter赢了第一盘棋。

 

也许这只是讽刺，因为Draco在接下来的七次中将他逐一打败。

 

Weasley在下午早些时候回来了，他瞪着Draco道：“一边去，Malfoy。”然后就把自己和Potter关在厨房里近一个小时。Draco知道门上有屏蔽魔咒，但还是阻止不了他朝门大骂。

 

他回到客厅，弯身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尽量不去想Potter指责他在发牢骚。他咆哮一声，非常努力地集中精神，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尝试用无杖魔法把早已破破烂烂的鹅绒窗帘撕出几个洞来。

 

Draco还在努力，除了让这块布略有飘动，便再无进展。这时，Weasley走了进来，Potter跟在后面，Weasley的大嘴巴正说：“——敢肯定我裤子口袋里还有一些婚礼上的吐吐糖，等’Mione回来——”Weasley忽然停了下来，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Draco身上。

 

Draco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感觉心情甚好，准备干一场架，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仿佛被磁力吸引，捕捉到了Potter扬起的眉毛和警告的眼神。Draco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收起得意的笑容，为什么瞬间决定不惹恼Weasley是个好主意，还没等他做出大胆的猜测，Potter就说：“Ron——下棋吗？”

 

Draco闷闷不乐地看着黄鼠狼紧绷的肩膀似乎垂了下来，凶恶地朝Draco的方向瞪了一眼，同意道：“好啊，当然了。”Draco鄙夷地盯着Weasley的后脑勺，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让这个红头发傻蛋能容忍和Draco共处一室，想知道Potter是不是多嘴说了什么，就算不被领情，还是多管了Draco的闲事。

 

Potter一屁股坐在他之前坐的椅子上，Weasley则坐在了Draco的座位上，Draco脸色一白，开始扪心自问，妈的他什么时候开始认为这里有东西是属于他的——除了他的门——为什么某种丑陋的东西开始扭曲了他的内心，叫他想一脚踹上Weasley的脸——因为Potter是Draco的对手，只有Draco打败才能在象棋上打败Potter，只有他才能审视Potter，只有他才能取笑Potter，只有他才能看到Potter在花太多该死的时间走下一步棋时，脸上偷偷流露出紧张和专注的神情。绝不是Weasley。令人非常不安的是，甚至还没来得及考虑后果，Draco就听到自己若无其事地说：“我和赢的人下。”Potter的棋艺超烂，这意味着Draco最后可能要和Wesley下棋，即使是在他最为惊悚的噩梦里，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干这种事。

 

Potter和Weasley瞠目结舌地盯着他，但奇迹男孩率先反应了过来，说：“可以。”然后故意把棋盘调了个头，象牙色的白棋离他的朋友最近。“Ron，你先走。”

 

Draco想要砸点什么东西，也许他可以把棋盘扔到Potter显然坚不可摧的脑袋上——毕竟之前的那个苹果对他毫发无伤——他知道Potter给Weasley白棋，是为了证明他们这帮格兰芬多先前鼓吹的有关选择的无稽之谈。

 

不出所料，Potter输了，Draco高兴地发现Potter只会在输给他的时候生气，然后目中无人地走向他们，等不及要抹去Weasley脸上令人生厌的得意笑容。不过，他忽然意识到他不得不坐在Potter笨重的扶手椅上，于是立刻停下脚步，疤头他自己则绕过咖啡桌，扑通一声坐在了Weasley身旁的沙发上。Potter拍了一下Weasley的肩膀，对他鼓舞一笑，笑容灿烂到毫无必要，Draco不禁咬紧了牙关，然后Potter说：“来吧，Ron。你能行的，伙计！”

 

Draco气得火冒三丈，低头怒视他的黑棋，又抬头看着眼里闪着恶意的Weasley，走出他的棋子。

 

他知道Potter在看他，出于某种原因，这让Draco对赢的渴望成倍增加，却也令他后的颈汗毛竖起，掌心汗如雨下，Draco几乎要失去耐性，厉声呵斥Potter他妈的不要盯着他看，Potter 这么做很可能是为了确保Draco满盘皆输，这时响起一阵急促的上楼的脚步声，Granger几乎跌进了房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份《预言家日报》被她攥在怀里。

 

“Harry——Malfoy的母——”她停了下来，眼睛不可思议地睁着，看到Draco坐下来打量着她，眼里充满了谴责与好奇。她神色异样地瞥了一眼Potter，像是某种懊悔和不安，Draco的眉毛在太长的头发后面挑了起来。

 

“是吗？”他挖苦道，催她继续。

 

Granger颤抖地吸了口气，把报纸藏在身后，Draco尚不明白她这一举动背后的原因，血液就已经凉透了。

 

Potter从座位上猛地转身，Weasley站起来朝他的泥巴种女友走去，“’Mione？出了什么事？”Draco从Weasley的声音中听出了——恐惧，他知道他自己一旦开口，也是如此。“是神秘人吗？那——”

 

“不是。”她摇摇头，走上前，犹豫一下，几乎恳求地看向Potter，仿佛他应该知道怎么做。不知道为什么，Draco也在看着Potter，嘴巴干涩，心脏痛苦地挤压在胸口。Potter的眼神一片茫然，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更可怕的是，Draco意识到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是她吗？”Draco的声音细若蚊蝇，余光瞥见Potter张嘴试图询问。Draco什么也听不见，除了脑袋里的天旋地转，血液的嗖嗖涌动，以及内心绵绵不绝的默念：求你不要，不不不不！Granger的脸同情地扭曲着，眼里闪烁着泪光，这让Draco怒上心头，怒得几近癫狂——可他连喊都喊不出，只能哑着嗓子颤抖道：“是她吗？”

 

她点头，Draco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感觉他离他的肉体非常遥远，像在远远观望，看着自己跌跌撞撞走向她。她在撒谎，她肯定在撒谎。这不是真的，他们说了——他们答应了的——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肘，他听到了声音——几乎心急如焚，说：Malfoy，Malfoy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Hermione？

 

“是我母亲？”这不可能是他的声音。这是Draco从来没有过的支吾，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是如此的沙哑，是如此支离破碎。

 

Granger嘴唇发颤，“是——是的。”

 

霎那间，一切都在下坠，不死不休地下坠，坠入了深渊。轰然分崩离析。

 

 

Harry的手从另一个男孩手臂上滑落，男孩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看起来受了伤，伤得体无完肤，他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坍塌，变得不再真实。

 

“Hermione——”Harry说，Hermione很聪明，在他问之前，就说出了他想知道的事。

 

“Draco的母亲被杀了。”Harry脑海里的一些东西似乎明朗了起来，“他们——傲罗找到了她——在这里。”Hermione把报纸塞到Harry手里，好像这东西会烧伤她的皮肤，只想尽快摆脱它。她迅速眨了眨眼，移开目光，“太——太可怕了。”

 

Harry毫不怀疑，咽下嘴里苦涩的味道，希望可以喝一杯水。他翻开《预言家日报》，感觉手有点麻木，瞥了第一页，不得不借助沙发上稳住身体，才得以继续看下去。

 

‘Narcissa Malfoy（原姓：Black），纯血统女巫，著名的“Lucius Malfoy”的妻子，富有献身精神的魔法部员工……证实惨遭酷刑……疑似自杀……发现死在翻倒巷……体内含有致死剂量的治疗药剂……Malfoy家族一场可怕的悲剧……丈夫，Lucius拒绝表态……仍在寻找丢失的儿子，Draco Malfoy……成绩优异的霍格沃茨学生……七月下旬失踪……据传被神秘人绑架……’

 

Harry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炉栅，用魔杖点燃炉火。他来回踱步，用手捋着头发，啃咬着脸颊内侧的肉，脑海里翻来复去全是刚刚读到的连篇谎话。

 

Hermione朝他走去，“Harry——”

 

刚才有点明朗的东西又在脑海里进一步清晰起来，Harry转过身，“这就是他来这儿的原因！”

 

“什么——谁？”

 

“Malfoy，这就是他为什么变节——为了保护他的母亲——”

 

“他一定是和凤凰社做了交易……”Hermione低声说，恍然大悟。

 

“你们是这么想的？”Ron问道，仍然局促地站在被遗忘的棋盘旁边。Harry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他听出了朋友声音里的恼怒，好像他一想到Malfoy会做出这么无私的事情，就大吃一惊。不过，Harry认为他一星期前也会有这想法。

 

“不然他为什么要违背他从小到大遵循的一切？反对他的父亲——”

 

“那个蠢货几乎没有变，Harry，他这么做可能只是为了苟且偷生。”Ron没好气地说，仿佛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Harry激动地摇着头，耳边还回响着Malfoy的喊叫：他妈的不准你提我母亲——

 

Harry如梦初醒，像是被一只游走球击中，像是重重摔了一跤，下一刻他便透不过气来——因为Malfoy，这个Harry一直以来笃定是懦夫，是违背自己的血统，逃离他一直为之而生的事业，心甘情愿把自己扔到敌人手里，经受了上帝才知道的苦难的人，做的这一切竟是为了别人，为了他爱的人。Harry心里翻涌起了一股温暖、悲伤和希望，他从未想过他会对Draco Malfoy产生这种感觉。但现在，Malfoy尖刻的侮辱，他的戒备和反抗，他留下来的原因，都变得清晰明朗，这迫使Harry思考也许Malfoy值得第二次机会，Harry只是盲目地对他抱有偏见，以至于没有看见。

 

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不是吗？Malfoy逃跑的理由，Harry心想，甚至连活下去的理由都尽数消失了，Harry的心在痛——为Malfoy失去至亲而痛，也为他的痛苦而痛。

 

Harry催促他动起四肢，朝向前走去，迫使理智占据上风，他的朋友们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他设法发出声音，“我——我只是需要……”然而Harry不知道他需要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这让他不安。“我需要——”他的脚动了起来，在他意识到做了什么之前，他已经站在了走廊里，毕竟他可能隐约知道Malfoy需要什么。

 

Harry知道Malfoy是不会去阁楼的，那里还是没有门，此时，Harry为自己的固执感到了一丝自责。他不需要走多远，走廊尽头就有一间上了闩的盥洗室，Harry朝门走了几步，悄悄抽出魔杖，用咒语把门打开。

 

毫无疑问，门发出了嘎吱的声音，惊动了Malfoy，提醒他Harry的存在。Malfoy坐在地上，靠在浴缸边缘，蜷着膝盖，像个孩子一样缩成一团，目光如往常一样平静而冰冷地落在Harry身上，眼睛红彤彤的，大大睁着，盛着某种不同于惊讶的情绪，他在哭。上帝，他在哭。这让Harry梦回了一间与这里不一样的盥洗室，使用了一个未知的咒语，还有血，如此多的鲜血。现在，Harry看着Malfoy惊愕地张了张嘴，心底肆虐着悲伤与愤怒，他对自己发誓，他永远也不会成为Malfoy再次流血的原因。

 

很奇怪，这悲伤与愤怒全都指向了面前那个痛苦的男孩，指向了他遭受的事情，同样奇怪的是，这对Harry来说竟然能有如此多的意味，让他几乎想要……保护他？

 

Harry跪了下来，犹豫而又小心，Malfoy没有叫他走开——也许他做不到，也许泪水早已经紧紧地哽在他的喉咙里，叫他无从开口。但Harry知道，纵然Malfoy这么做了，他也是不会离开的。

 

他们坐在那里，相隔一米，等待着，等待一个转折点，Malfoy率先移开目光，把头转向一边，胸膛上下起伏，Harry试探性地向他爬去，动作缓慢，像是在驯服一头野兽。也许Malfoy就是充满野性的，也许这一切只是一个虚构扭曲的斯莱特林式阴谋，Harry很快就会受到攻击，但此时此刻，Harry不在乎——他踌躇了一下，只是因为他想安慰Draco Malfoy，而不知道从何开始。

 

他想Malfoy会说出一些尖刻的话，然而一声啜泣将他生生撕裂，在空中回响，Harry从来不知道另一人的悲伤能像现在这样对他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又是一声啜泣，剧烈地穿透了Malfoy的胸腔，Harry忽然想知道他是何时离Malfoy如此之近的，近到可以这般真切地感受到那声啜泣。

 

“我——我没有——没能——我救不了她！”

 

Malfoy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断断续续撕扯而出，支离破碎的，散落在迷惘中。Harry知道的，知道Malfoy在对自己置气，他根本无法掩藏他的痛苦，Harry不停在想也许他是Malfoy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Harry心中某个地方一紧，他靠近Malfoy，手的动作无疑是温柔的，轻轻搭在他的背上。

 

掌心触摸到的Malfoy是温暖的，Harry知道他也许不应该感到如此惊讶——但事实就是如此。

 

因为Malfoy是人——Harry心想，这是自从某个金发尖脸的男孩在十一岁时主动对他伸出友谊之手却遭到嘲笑以来，他一直遗忘的东西。

 

Draco Malfoy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会呼吸，会思考，会感受——此刻他一定感到崩溃。还有抽离，Harry意识到，这恰是失去双亲时的感受——只是当时的他太过幼小，还无法理解这种沉痛的缺失，Sirius更像一位叔叔而不是父亲——在同样惊人的一瞬间，Harry意识到Narcissa Malfoy也是人。

 

“我很抱歉。”Harry的声音发堵，他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向Draco Malfoy道歉的这一天。只是，这不仅仅是为了安慰他失去了亲人，应该还有更多，很多很多，Harry认为他同样也在为他拒绝Malfoy道歉，如果他抢先一步，在Lucius之前先抓住了Malfoy，在Malfoy的决定领他加入一群食死徒之前，如果Harry握住了那只手——十一岁的Malfoy的手，事情可能会有所不同。

 

Malfoy在他面前僵住了，吸气声粗重而沙哑。然后，他又放松下来，声音依旧太过破碎，太过脆弱，不像Harry认识了六年的Malfoy。“不要。”最终，他说。这让Harry咽下了喉咙里某种坚硬可怕的东西，他不知道他的手该如何是好，他意识到自己的手在Malfoy的肩上逡巡了太久。

 

Harry试图记起Molly Weasley在Sirius死后给他的一个拥抱——一个充满了抚摸、揉捏和安慰话语的拥抱——虽然Harry知道Malfoy是不会接受这些的，如果Harry安抚他的后背，那个男孩很可能会一拳揍上他的下巴，他是一个格兰芬多——勇敢的真谛就是冒险。

 

于是，Potter把Draco Malfoy搂进了怀里，脑海里某个沉睡的地方不情愿地苏醒过来，开始思考：为什么感觉如此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