𝐁𝐥𝐮𝐞𝐛𝐮𝐛𝐛𝐥𝐢𝐧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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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证据在汝掌心

 

Harry猛地撞在森林的地面上，潮湿的树叶堵塞了他的喉咙，魔杖痛苦地扎进手肘内侧。他咳嗽着呛出喉咙里的东西，试图坐起来，但呼吸早就被冲撞散了，想要移动难之又难。

一个小时前的画面在他眼皮后方跳动——Umbridge被击昏前那怒不可遏的表情——不计其数的摄魂怪追逐着尖声惨叫的麻瓜和混血——成百上千张印有他的脸的传单挡住了他的视线——Hermione对他和Ron伸出手，跳进了飞路网。

Hermione在喊他的名字，Harry还没来得及表示他们成功死里逃生，就听到了某种痛苦的呜咽，好像有人快不行了，Harry的恐慌急剧上升。他伸手去找他的眼镜，然后把它戴在脸上，挣扎着跪了起来。

锋利的树枝划破了他这条已经太松垮的裤子，但Harry不在乎，只是爬到Hermione附近，她跪在Ron的身边，双手染了刺目的红——沾满了鲜血。

“Mione——什么——Ron——”

“Harry——我的包——快！”

午后所剩无几的阳光透过树木渗透进来，使得阴影比原本更加暗沉。Harry找到了Hermione的串珠小包，按照她的指示，颤抖着双手把它打开，拿出一小瓶白藓。

“怎么——Ron怎么了——我们在哪里！？”Harry透不过气来，无法集中注意力，无法将目光从他最好的伙伴的肩膀上移开，那里赫然裂了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Ron的头在疯狂摆动，Hermione哭喊着求他不要乱动。

“Ron被分体了。”

Harry瑟缩了一下，她没有回答他另外一个问题，于是恐慌变成了某种更庞大的东西，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裹住了他们丢下的那个人，“我们为什么在这里？Hermione！？”

Hermione扭头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挤不出多余的时间，匆匆说：“Yaxley在我们幻影移形的时候抓住了我，我没办法摆脱掉他——然后我们落在了门口，我——我不能——我们不能呆待那里！”

Harry瞪大了眼睛，倒抽了一两口气，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Malfoy——”

“忘了他吧，Harry——我们不能回去！”

“但——”

“Harry，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都会在星期五发生——即使计划顺利，我们可能也没办法回去了！那太危险了——食死徒知道里面有人——他们只是不知道怎么进去！”Hermione转向Ron，手哆哆嗦嗦地摸着他的脸，“Ron——没事的——”

Harry什么都听不到，一切都化作了死寂，耳朵也开始嗡嗡作响。他们把Yaxley直接带到了门口，也就是说他现在成为了一个保密人，可以随意带食死徒回去。回到Malfoy那里。回到没有魔杖、手无寸铁且愚蠢至极的Malfoy那里。

Harry没有看到Hermione开始围着他们施出屏障魔咒，他只是无知无觉地站着，挂在脖子上的魂器沉甸甸地拖着他。Harry用手颤抖地扯掉领带，将挂坠盒塞进衬衫里，靠在Hagrid的荷包旁。

他抓起散落在脚边的背包，从里面掏出隐形斗篷，披在身上。

“Harry——Harry，你在做什么？”Hermione现在终于看向他，语气极度强烈。

“我要回去。”他的声音里充满坚定，他担忧地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Ron。

“你不能——”

“如果我明早还没回来，你们必须离开。”

“Harry——”

“答应我，Hermione。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不安全。”

“把挂坠盒留下。”Hermione的声音在发颤，但语气强硬，Harry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他带着魂器被抓到，一切都会功亏一篑。他只犹豫了几秒，就把挂坠盒从脖子上取下来递给她。

泪水在Hermione的眼眶里打转，她抬头看着他，平静地问：“真的值得丢下我们吗？Malfoy值得吗？”

Harry艰难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满是愧疚，“我不是要丢下你们——我——”

“你没必要去救每一个人，Harry——Malfoy已经不再是你的问题了！”

他最好的朋友认为他选择了一个陌生人而不是她，这让他感到很难接受，事实不是这样的——不是真的——这是Harry不得不做的事情。Malfoy破碎的喊叫声在他脑海里回响：那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Harry毫不怀疑即使Malfoy说他死也不会加入他们，在他那令人难以忘却的表情之下依旧埋藏了什么东西，仿佛在说：“带我一起走。”纵使Malfoy现在还看不出这一点，Harry也会强行让他看到。

“我是不会丢下他的！”Harry坚定不移道，他们都知道现在说服他已经太迟了。也许和格兰芬多的品质有关，也许是Harry太固执，一旦决定就不会改变主意。无论如何，Harry知道Hermione会原谅他的——Ron几天后也会原谅他的——他不会跟她拥抱告别，如果他这么做了，就好像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很快见。”

Hermione用手背揩去眼泪，看着Harry转身走出保护屏障。

 

 

Draco竖起耳朵，不敢移动，生怕暴露自己。

楼下不是Potter，是别人，除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过随后传来了吱嘎的开门声——Draco后背冰凉，冒着冷汗，愈发强烈地意识到这不是Harry Potter。

肯定是食死徒，一见到Draco的脸就会认出他来，然后一切就会结束。永远地结束。Draco一定疯了——他居然希望自己能有第二次机会，居然想要接受Harry的提议——而他欣然接受这份疯狂。

因为任何事都比被人抛弃要好。比如，当一个被丢到敌占区的失败者。当一个被亲生父亲的朋友杀害的手无寸铁的少年。或者被他父亲本人？如果是Lucius呢？Draco会做什么？他试图吞咽，却发现只是徒劳，他想知道他们是否发现了——他们是否怀疑Draco的失踪其实不是绑架而是一场骗局。他们会放他一马吗？还是说黑魔王会亲手杀了Draco？

“你为什么还这么叫他？‘黑魔王’？”

Potter的声音似乎在千里之外，来自另一个千年。实际上，那只是昨晚的一段记忆，就发生在这个房间里，Draco希望他能回到那个时刻——因为他现在有了答案——一个他从未想过可能的答案，遑论告诉Harry Potter了。

如果Draco能回到几个小时以前，他会告诉Potter，“因为我害怕。”

也许Potter会嘲笑他，Draco就有更充分的理由憎恨他，可不知怎的，他认为事情不会是这样的。

Draco没有时间思考真相与接纳之类的事情，有人在楼下愤恨地发出了响亮的尖叫——他想闯入者已经踏上了那道被诅咒的台阶——就像Draco许多天前第一次冒险下楼时那样。

诅咒会给大腿造成灼烧般的疼痛，足以让任何人无法动弹个几分钟，可以拖延时间，Draco绞尽脑汁，试图想出一些主意——任何主意——能让他活着离开，不被人发现。

破窗而出不用考虑——破碎的玻璃只会让人注意到他的位置，而且狼人的屏障无疑完好无缺，Draco这么做只可能痛得昏厥过去。

他的额头在冒汗，手心也一样，他的心跳快了一拍，他意识到自己无路可逃。他可以躲起来，像个懦夫一样躲藏起来，希望他们能漏掉这个房间里的某个黑暗角落。也许他们以为这里没有人，不会派人增援，也许只要Draco保持沉默，他们就会离开。

Draco的思绪飞到Potter的家养小精灵身上，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召唤不了那只魔法生物，更不用提说服它把自己从这里幻影显形走了——如果Lupin的防护咒没有强大到足够杜绝这种方式的话。

Draco重新认识到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躲起来然后被抓获，要么抱着最好的打算面对孤零零的食死徒，于是乎，他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动力，血液煞凉煞凉的。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乐观的人，事实上，Draco总能在将半杯水看作空了一半而非满了一半的悲观情况中找到乐趣，前提是与他毫无干系。但现在与他有关了。这可能是Draco做的最后一个决定，短短一秒过后，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他居然决定要做Potter会做的事——正确的事——尽管那会让他丧命。

Draco站了起来。双腿跟灌了铅似的，膝盖因为过去几个小时痛苦瘫坐的姿势而疼痛着。Draco迈出一步，又一步，鞋子在地板上重重磨着，他知道时候已到，要么做出行动，要么迎接死亡。

脚步声像连锁反应一样从楼下响起，这次变得沉重又急促，在食死徒进入走廊之前，Draco约有五秒钟的时间走到门口。

隐约地，Draco心里某个一直未被利用、久被忽视的部分接受了他与黑暗面的脱离，与他们那帮人，与那些他一生都在为之战斗的人脱离。在他生命中这最后几分钟里，他醒悟了几件事。

首先，Draco宁愿被杀死也不愿被带回庄园，回到他父亲身边。

其次，他承认他后悔了一切，任由悔恨将他吞没，他几年前就应该感到后悔，但他没有。他为他的所作所为后悔，也为如若他没有犯错，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做出的选择后悔。

最后，Draco最希望的是在拼命为他唯一深爱的人报仇雪恨之后，能够与Harry并肩作战。他本来是有可能向唯一愿意给他机会的人证明自己的。Draco不知道谁才更傻，是他，还是Potter。

Draco走进走廊，僵着背脊，弯曲颤抖的拳头。就在这时，一个人转过了拐角——是Yaxley。他举起魔杖直指Draco的胸口，但Draco丝毫不惧，只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不是Lucius，而是一个只知道Draco的名字和脸的人，曾坐在Malfoy餐桌上，对Charity Burbage飞溅在餐盘上的鲜血毫不畏缩。

Yaxley眼眸一闪，认出了Draco，他的魔杖踌躇了一下，但很快又飞回空中，他的脸上挂满了热情与好奇，咧开嘴大笑着。“Draco Malfoy？”声音大得不像在自言自语，仿佛无法控制，“真是惊喜。”

Draco一言不发，尽管眼睛正怒视着他，心脏却在急速地跳动。Draco目不转睛地打量起那人，他的衣服干净整洁，头发还夹在领带里没有拉出来，他不禁想知道他是怎么来到的这里，Potter发生了什么。他一点也不在乎Granger和Weasley，Draco对他们毫不关心，但出于某种原因，他在乎Potter的生死。

Yaxley慢慢地走近了，像一头狮子正在捕食猎物，“我们曾怀疑傲罗可能把这里当作……基地……但我们从未想过Potter——那个大奖——就在这么近的地方。”他啐出Potter的名字，像是什么舌尖上的毒药，Draco抽搐了一下。Yaxley知道了吗？知道Draco根本没有被绑架，而是自愿离开的？如果真是那样，他不应该早就死了吗？他还剩多少时间？

“可是Draco……”Yaxley犹豫了片刻，脑袋歪向一边，眯起眼睛暗自思量，似乎知道Draco每一个从未说出口的想法。据Draco所知，此人并不是摄神取念者，但他还是立即封闭了大脑，不知不觉后退了一步。Yaxley的眼睛捕捉到了Draco的动作，宛若一只老鹰，正直勾勾地盯着它的老鼠，“你见到我一定很高兴……过了这么多星期，你父亲几乎已经放弃希望了。”

Draco鼻翼翕张，咬紧舌头，阻止自己叫出声，不让自己上他的钩。

“你不能说话吗？”Yaxley皱起眉头，眼睛扫视Draco全身，“他们也夺走了你的声音？”他的话里暗含幽默，Draco猜想Yaxley一定是指他丢失的魔杖。

Yaxley的怀疑在下一刻加剧了，Draco注意到他的手臂略微向下倾斜，指向他的黑魔标记。Draco屏住了呼吸，他不想等来他的父亲和黑——和Voldemort。他宁愿早点结束这一切。

如果Narcissa还活着，Draco肯定会如实招供，他会为了活命放弃自己的自由，可她已经死了，唯一一个能减轻他失去母亲的痛苦的人也不在了。

于是Draco又向前迈出一步，这次 Yaxley显然明白了，不过没有施出咒语结束一切，而是不动声色地迅速把魔杖压在他的黑魔标记上，Draco差点在匆忙远离他的过程中绊倒自己。

Yaxley忿然作色，脸上露出某种疯狂的理解，好像激动得无法自拔，他张开嘴，居高临下地轻笑着，咧嘴露出尖牙，“好吧，好吧——事情变得有趣了不是吗。我们都知道你是个懦夫，Draco，但我们从来没有——”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道咒语飞闪过来，偏离了目标，接着Harry Potter转过了拐角，木屑和石灰块如雨点般落在Yaxley的肩膀上。

空中扬尘滚滚，Draco还没来得及看——还没来得及理解——Potter沙哑刺耳的声音就开始喊道：“趴下Draco！”

但Draco已经趴下了，震惊得双腿发软，他所能做的只是看着Yaxley挣扎地站起来，发出一声狂怒的吼叫，拼命想拿回魔杖指着他的黑魔标记完成他还没有开始的事情。

Potter大喊出一声诅咒，咒语几乎要击中Yaxley的身体，但 Yaxley闪避开来，扔出一个咒语，打中了Potter的肩膀。Potter踉跄几步靠在墙上，难受地咬紧了后槽牙。Draco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左前臂上火烧般的灼痛就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用看也知道上面的血肉在发红凸起，熊熊燃烧着召唤它的主人，Draco感觉胆汁堵在了喉咙里，真的要结束了，他和Potter，他有点想生气，想冷冷嘲笑，还想大声尖叫：‘Potter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但也许只是因为耀眼的闪光和崩塌的墙壁挡住了Draco的视线，但前一秒Potter还靠在墙上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下一秒就来到Draco面前，Yaxley则被击昏在几英尺远的地方。

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把Draco拉了起来，但他的情绪还太不稳定，依旧惊魂未定，无法很好地移动身体，于是Potter抓住他的手，用尽全力把他拖向楼梯。然后，Draco明白了——Harry Potter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为了Draco，还是出于他那愚蠢又该死的英雄情结，但现在Draco所能做的只是跑向Potter牵他去的地方，把所有其余的想法都抛诸脑后。

他们几乎是从楼梯上跌跌撞撞下来的，Potter猛地推了他一下避开那级被诅咒的台阶，Draco勉强没有绊倒在地上。他咬紧牙关，不过他整个人还处在劫后余生的感激当中，一点也不生气。底下的走廊开始在他们面前延展——一道光线从那扇破门透了进来。

他们没有停下脚步，Potter跑在Draco的前面，呼吸粗重而紊乱。来到前门的台阶时，两个人的呼吸皆是一滞。几十个食死徒纷纷涌进了格里莫广场，黑色袍子在风中飘动，除了脸上惨白的白骨面具，几乎无法在夜里分辨他们的身影。

Draco觉得他在一个帽兜下瞥见了一缕金色的长发，但无法确定，一大片食死徒正在朝他们逼近，Draco知道他们来不及幻影显形，否则至少有一个人的四肢会被分体。

Potter也知道这一点，于是越过楼梯栏杆冲了出去，Draco没有一丝犹豫，径直跟在他后面。咒语瞬间击中了他们刚刚站的地方，从水泥面上弹了开来，Draco脚上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足以支撑他逃离，他隐约瞥见了一道绿色的光芒，一阵战栗贯穿他全身，无论如何，他的父亲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狠下杀手。

他们在路上狂奔，咒语的热浪掠过他们的脚踝，险些打中他们，但他们继续跑着，身后的脚步声几乎近在咫尺，Draco不得不强忍着回头的冲动，以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Potter比他快了几步，如果Draco吃得好，身体也健康，他知道他会在那里，就在Potter的身边，夜晚的清风会把他们的头发一并吹乱，一白对一黑。但Draco很虚弱疲惫，落在了后面，而Potter这个不顾自己利益一心只当救世主的人，每隔几秒钟就把脑袋歪向一边——确保Draco还在那里。这正是Draco坚持下去的原因，正是他双腿没有崩溃弯曲的原因。

主干道在前方迎接着他们，大楼的窗户灯火通明，街道上的鸣笛声响亮刺耳，他们向前跑去，进入了麻瓜世界的中心——这一定是Potter的主意——靠近麻瓜的世界，融入到人群里——这可能是他们剩下的唯一一条出路，但非常机智。Draco的呼吸声太大了，他根本听不到Potter在对他喊什么，但他看得见——他们对面，三个食死徒幻影显形到了路面上，如果不是一辆驰过的大型麻瓜汽车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Harry根本不可能活着把Draco拽进狭窄的小巷里。

刺耳的喇叭声与响亮的喊叫交织在一起，一道耀眼的绿光沿着小巷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他们一刻不停，不停地奔跑着，但Potter把手伸到身后，在包里翻找着什么，最后掏出了一件柔软闪光的东西——隐形斗篷——他停下片刻，在他们身后施了一个普通的铁甲咒。咒语在离他们脸几英寸远的地方消散不见，接着Potter把隐形斗篷披在他们头上。他们一直跑着，Draco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又痛又痒。Potter也在喘气，Draco的脖子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突然间的亲密，还因为某些上帝都不知道的原因，Potter把Draco拉到面前，继续在他们背后施出铁甲咒。

一定起作用了，食死徒的声音已经逐渐消失，远远落在了后面，霎时， Draco和Potter冲到了一条满是麻瓜的长街上——谢天谢地——他们可能真的成功了。

Draco知道麻瓜看不见他们，但被两个看不见的人匆匆擦肩而过时，他们还是会既恼怒又困惑瞪着他们。倘若Draco没有这般筋疲力尽，他会问问Potter为什么不顺便向他们道个歉。

“在那儿！”Potter迫切的声音在Draco耳边微弱地响起，一种并非恐惧的颤栗穿过Draco全身，Potter的手牢牢圈住他的上臂，把他拽到一边。

他们走进了一家食品店。店里的灯光白得刺眼，突如其来的亮光让Draco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他们周围全是推着手推车的麻瓜，正用眼睛扫视着一堆堆盒子和成箱成箱的水果。如果不是肾上腺素还在Draco的血管里激烈汹涌，他可能已经感到饥肠辘辘了，这时Potter领着他快速走过一条挤满了更多五颜六色的盒子的过道，上面摆了一张张假模假样的笑脸，正在把恶心的麻瓜垃圾舀进嘴里。Draco目瞪口呆地看着Potter从隐形斗篷下伸手抓来一些小盒子塞进包里。

“什么——”Draco艰难地发出声音，他的肺还疼得厉害，“你——你在——干什么？”

Potter一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从架子上拿东西。

“Potter？”Draco愣了很久才跟上他，以至于他们的距离拉得太大，斗篷滑上脚踝，暴露了出他们的双脚。Potter抓住Draco的毛衣把他拉了过去，直到他们手臂贴着手臂，他抬头瞪着他，露出恳求的神色。

“安静，靠近点。”Potter愤怒地嘶声道。还在努力平复下来的两道呼吸交缠在一起，Potter的气息突然袭来，Draco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想起他应该做出回应。Potter见Draco什么也没说，便继续低声道：“我去拿吃的——我不知道Hermione有没有打包一些。然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是的。泥巴种。还有Weasley。Draco几乎忘记了Potter离开的原因，奇怪的是，他突然不愿意乖乖配合了。他鼻翼翕张，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但是他决定不跟他顶嘴，因为Potter又向前探过身子去拿另一个恶心人的包装，他的头发把Draco的鼻子弄得痒痒。

Draco打了个喷嚏。一个正在看罐头的人吓得一蹦三尺，满脸惊愕地环顾四周，但什么也没看到，于是耸了耸肩，又转了过去，尽管如此，Draco还是窃笑了起来。吓一个毫无防备的麻瓜非常有趣——看样子离Potter这么近也是有好处的。Draco尽量不去想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个男孩本人也在用怀疑的目光看着Draco。

Potter再次抓住Draco的手臂，这让Draco意识到他抓的是手臂而不是手，现在他们不再需要逃命了。他不知道他是该如释重负还是火冒三丈。Potter皱着眉头集中精神，然后他们啪的一声幻影移形离开了。在被杂乱的感觉笼罩之前，Draco短暂地想象了一下那个麻瓜会有什么反应，于是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Harry疯狂地张望四周的森林，意识到他可能离正确的地点差了几英里远。他发出一声沮丧的咆哮，抑制住了跪在泥地上的冲动。他转了过来看着站在身后的Malfoy，对方一脸的茫然，像是黑夜里的幽灵。

Harry以为他会说些让人不快的话，或者侮辱他幻影显形的技巧，但当他们目光交汇时，Harry不知道自己的脸是否同Malfoy一样沾满了污垢，尽显疲惫和忧虑。令人惊讶的是，Malfoy什么也没说。他紧闭着嘴唇，好像费了很大的劲，好像在等待Harry先开口。

Harry捡起掉在地上的隐形斗篷——紧接着身体一僵，Malfoy的话在他脑子里回荡‘我宁愿去死也不会加入你和你那帮该死的朋友，Potter’，他为自己犯的错后退了一步。Malfoy不想待在这里——他的犹豫显而易见，他皱着的眉头足以证实一切。但就在Harry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宁愿去死’几个字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怒火烧上了他的心头。

“你就在干这个？”Harry愤怒地啐了一口唾沫，“让自己送命？”Malfoy沉着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他睁大了眼睛，似乎困惑不已。Harry咬紧牙关，继续激动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吗！？而不是加入我们——去做正确的事——”

“你他妈想让我干什么，Potter！？”Malfoy的声音骤然划破夜空，语气里的迫切让Harry停了下来，“加入他们？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杀了我的。”

Harry颤抖地呼出一口气，面前凝聚了一团雾气，他不敢相信他从Malfoy语气里听到了低落和空洞——全都错了——Harry恨这点。但是他更恨Malfoy之所以毫无反抗的能力，之所以独自一人困在那里全都是因为他。

Harry伸出了手，手指冻得僵硬，某种奇怪的紧张感在心里缠绕，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解开鼹鼠皮袋上的结绳，小心翼翼地抽出Malfoy的魔杖，在掌心掂量了一下，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握住它了，他的喉咙一阵干涩。

Malfoy看着他，毫不掩饰心底的怀疑，但眼睛里闪着某种渴切和激动的光芒。Harry吞咽的声音一定太大了，Malfoy的眼睛忽地一转，对他横眉怒视，“有点晚了，你说呢？”

Harry平静地吸了一口气，一股不愉快的感觉在胃里翻腾，几秒过后，Malfoy露出了某种了然的神情，他一定和Harry一样清楚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魔杖还回去，而不是更早——以及为什么这是不可能的。

也许就连Malfoy自己都不知道如果Harry在他们逃跑之前把魔杖扔给他，他会做什么，但Harry最害怕的是Malfoy可能会退缩，会在重获魔法之后，完成食死徒没完成的任务。然后，Malfoy就会迎来更好的情况，会被人欣然接受，也许Malfoy甚至不在乎他的母亲，不在乎他失去了什么。

但随后Harry想起了盥洗室，想起了Malfoy支离破碎的哭声，他对自己的理解产生了怀疑，为自己的假设感到愧疚，他抬起头，Malfoy的的确确在瞪着他。虽然他在试图控制怒火，但是Harry仍然能看到愤怒从他每一寸身体里渗出，霎那间，他不知道把一件武器还给Malfoy是否是个好主意。

不过，Malfoy还有其他的武器——他的眼睛，和他的拳头——他只走了几步就来到Harry面前，眼里烧着滚滚怒火，用手攥住Harry的衬衫，“你就是个白痴，Potter——你真的认为——你真的相信——”

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过逼人，高度差——几乎不存在——也太过压抑，Harry发现他在两方面都感到了不情愿：一方面是朝后退去，一方面是把魔杖还给Malfoy。他很快作出了决定，推开Malfoy的胸膛，直到他们之间隔了一段空隙——Malfoy目光灼灼，眼睛里正刮着一场蓝灰色的狂风暴雨——Malfoy眼里的情绪是如此强烈，纵然是愤怒，Harry还是知道他会想念这眼神的，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要Malfoy做出选择。因为Harry不知道他是应该冲他大喊大叫，还是露出微笑，这快把他逼疯了。

“那就向我证明我错了。”Harry拿着乌黑光滑的山楂木魔杖，等待它真正的主人把它取走。Malfoy瞪大了眼睛，Harry内心自虐的一面想冷冷嗤笑，心想Malfoy最想做的事情莫过于证明他是错的。Harry摆出一副正言厉色的模样，希望什么都不会暴露，希望Malfoy看不出Harry不想让他拿走魔杖——不想让Malfoy离开。

也许只有短短几秒，却又如几个时辰那般漫长，Malfoy修长的手指环绕在魔杖柄上，眼睛里的惊奇与满足抵得上Harry为摆脱食死徒所经受的一切恐惧与艰辛。

但现在，一切都取决于这一时刻，取决于Malfoy的决定，而Harry等待着，如此耐心地等待着，几乎濒临爆发的边缘。

Malfoy迅速瞥了一下Harry的眼睛，眼神波澜不惊却又精明算计，Harry的本能在随之苏醒，警告他Malfoy可能会发动攻击，但他选择视而不见。

Harry需要说点什么，什么都行，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得陌生，“所以？你要……走？”

也许，在一切过后，这终将归结于Malfoy的骄傲，还有他无法承认Harry是对的，因为他垂下了魔杖，一丝微不可察的得意牵动着他的嘴角，似乎在乞求脱离束缚，Harry就这么看着，仿佛他的生命依赖于此。

月光洒在Malfoy的面庞上，他放任那抹得意的笑容自由绽放，Harry吐出一口气，肺里一片空荡。

“不。我会证明你是错的，Potter。”

 

原作者注释：

关于这一章，Harry回到了Draco身边——耶！——所以，对于那些担心Drarry的情况是否会好转的少部分人来说，别担心了——他们会的！

无论如何，非常感谢你的阅读，望喜欢！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