𝐁𝐥𝐮𝐞𝐛𝐮𝐛𝐛𝐥𝐢𝐧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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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衣服，苹果，门

Draco Malfoy恨Harry Potter，而且他非常肯定Harry Potter也恨他。从厨房那次争吵之后，他们告诉对方他们的仇恨是相互的——一直都是如此，倘若骤然改变，Draco这辈子每一个确凿不移的事实就会被尽数遗忘。

 

也许遗忘是Draco所惧怕的，宛若一团不祥的黑云隐匿在他的心缝间，不过恐惧是一种他偏爱视若无物的情绪。所以，他坚信Potter定是恨他的，Potter须像Draco恨Potter一样恨他——因为这才合乎常理，才是众人所望。

 

是的，Harry Potter恨Draco Malfoy。那么，他为什么依旧固执地在Draco的门口留下热食，即使他们都知道Draco不会吃上一口？Potter为什么要在乎一个他不屑一顾的人的利益？为什么翌日清晨，Draco会在一盘可疑地烧焦了的煎饼旁，发现一个装有衣服的皱巴巴的纸袋？新衣服。Draco把它们拿出来，挑剔地审度它们，似乎是他的尺寸，大差不差个几英寸？可笑而又奇怪的麻瓜衣服，Draco以前从未穿过，也从没想过要穿——但它们仍然是衣服——这种表示令Draco的胸口产生一阵意外的刺痛。

 

他自己的衣服沾满了灰尘和污垢，衬衫也破烂不堪，全是汗臭味，Draco无比想把Potter留给他的那袋衣服烧成灰烬，但他深知这么做只会让他看起来像个有受虐倾向的愚蠢的殉道者。而Potter最擅长的就是当一名殉道者，所以Draco会想尽一切办法避免冠上那个头衔。他一边如是告诉自己，一边脱掉身上沾满血迹的破旧衣物，扔到房间的角落里，穿上一件黑色的针织毛衣，袖子太长，中间还算像样。Draco踌躇不决，不知道他是应该彻底无视Potter很可能认为是善意的行为（因为Draco死也不可能感谢他），还是大方承认这件衣服并不适合自己，然后借此嘲笑Potter。

 

不过，他随后愣住了，心绪一阵不宁，突然后怕地意识到Potter一定事先对他的尺寸有所了解。他蹙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奈何衣服的面料温暖柔软，Draco用牙齿蹂躏着嘴唇，随即将这个不舒服的想法抛之脑后。

 

接着，Draco从袋子里掏出了另一件东西，他想他一定要做第二个选择，喋喋不休地折磨Potter，让他知道他在挑选衣服上错得有多么离谱，Draco手中赫然拿了一条看起来既难看又不舒服的麻瓜灰色牛仔裤。Draco不知道这玩意儿叫什么，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Potter总是穿它，这足以让Draco决定讨厌这东西。他一边为自己的裤子哀悼，一边嫌弃地穿上这条裤子，但脑海里一个渺茫的想法提醒他，至少Potter没有给他买内裤。天哪，如果那天真的来临，Draco Malfoy敢断言他将生不如死。

 

 

Draco已经到了几乎感知不到饥饿的地步，吃的上一顿东西很可能是傲罗逼他喝下的恶心的粥，那是将近四天前的事了。因此，当他走出阁楼看到Potter留给他的早餐是一块松饼时，Draco的目光由愤怒转变成了想念。他试图抹去三年前的那段记忆，在庄园被占领前，那个家仍是家的地方。过去，他的母亲时常会做松饼，她知道这是他儿子的最爱，她不放心交由家养小精灵制作。

 

Draco咽了口唾沫，突然间他不再感到饥饿。他走下楼，四处搜寻Potter，他现在只想大吵一架，分散注意力，否则他不会善罢甘休。

 

他用肩膀推开记忆中那扇通往客厅的门，两天前，就在这个房间里，他没能对Harry Potter撒谎。

 

第一句羞辱蓄势待发，拳头也已攥紧，准备迎接任何的打斗，但当他冲进房间时，Potter并不在。相反，里面只有Granger一人，坐在壁炉旁沙发上，蜷起双腿，埋头看着一本书。她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厚重的大部头书砸到地上，她磕磕绊绊地吐出一句脏话，Draco深感荣幸。她抬头看着他，睁大了眼睛，紧蹙眉头，Draco注意到她把手向后腰移去，一定是她魔杖的所在地。

 

他怒目而视，他的计划泡汤了，但也许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嘲笑泥巴种和嘲笑她的疤头朋友一样有趣。

 

Draco还什么都没有说，Granger就毫不客气道：“Harry不在这里。”

 

“是吗，Granger？我还以为他就是地毯上那个恶心的褐色污迹呢，我他妈又不是瞎子。”

 

泥巴种恼火地喘着粗气，但显然决定不理睬Draco是她最佳的选择，她没有回答，只是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书。Draco讨厌人们对他视而不见。他交叉双臂，趾高气扬地向前走去，想着他要如何充分利用Granger的不识相。

 

“你在看什么？‘驯服功能失调、蠢如巨怪的黄鼠狼的101种方法’？”没有回答。“还是说，‘治疗八成无药可救的圣人Potter的十大妙方’？”手指在书页上抽动了一下。Draco露出得意的神色。几秒过后，她依然没有迎接他的挑战，他的自鸣得意立刻变成恼火不满——不像Potter，不像Potter一贯的那样。他压下一声怒吼，转向别的策略，“是什么让你认为我在找Potter？”

 

令人意外的是，Granger啪的一声把书合上，抬头直视起了Draco的眼睛。他不安地皱起眉头，她说：“好吧，我想你来这里不可能是找我说话。再说，我听到了你们两个昨晚在厨房说的话。”她设法让自己听起来傲慢轻蔑，仿佛高人一等，Draco咬紧了后槽牙。

 

“他妈的那又怎样？”

 

Granger耸了耸肩，从上至下扫了他一眼，做了个鬼脸，“Harry很担心你。你看起来离死没几天了。”

 

“所以呢？这跟你们该死的格兰芬多有什么——”

 

“你要知道，接受帮助不会让你缺斤少两。如果有，也只是需要些勇气。而你——”

 

“闭嘴！你他妈知道什么！？”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我知道Harry有心事！我也知道你就是他——我们的问题！”

 

“他妈这又不是我自找的，Granger！以防你没有注意到，我和你那宝贝Potter也被这破事搅得一团糟——”

 

“那么看在上帝的份上，吃点东西！”

 

“我——什么？”

 

“你要是不吃东西，Malfoy，你会死的！而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Harry都会认为那是他的错！”

 

“他妈的他为什么要在乎！？他为什么总喜欢做个多管闲事的讨厌鬼？！他为什么不让我去死！？”Draco的声音有点沙哑，Granger奇怪地盯着他。

 

“因为！因为他是Harry Potter！越早知道越好。你难道还不明白吗，Malfoy，就算你折磨了Harry整整六年，他还是在乎你的死活！”

 

Draco什么都没说，他的下巴感觉像被粘在了一起，心也哽在了喉头。愤怒和困惑吞没了Draco，他只知道他根本不在乎Potter，不在乎他想什么，也不在乎他做什么——Draco对此有多清楚，就有多不想在乎Potter，可他依旧在乎。

 

然而，Potter之所以会关心Draco的遭遇，只因为他是——Harry Potter，一个英雄情结严重到试图挑战Draco死亡愿景的人，这个事实为什么会比Potter作为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作为一个没能看到Draco成长为如今这样一个人的男孩，还要令他恼火？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Draco低声愤怒道，攥紧最后一丝冷漠。

 

Granger眯起眼睛，Draco一时间想起了他的母亲，她过去常常怒视那些欺负他的孩子，却不知道他已经反过来欺负了他们。“因为你不应该这么难相处！因为我可以向你保证Harry比你还要固执，他不会停止给你留食物的！坦白说，你这样浪费食物太自私了，想想外面那些孩子——”

 

“哦，别用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废话招惹我，Granger。你以为我会在乎吗？你以为我会关心那些我根本不认识的小孩，会在乎Potter该死的傲慢吗？”

 

“我想如果你尝试了——是的，你会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Draco龇牙咧嘴地怒吼道，指甲扎进手心。

 

“我在说，每个人都有选择，Malfoy！而且永远为时不晚！永远不晚去——”

 

“什么！？”他大喊着，“走到‘光明的那边’！？加入你和你那恶心的朋友们？”

 

“不——”

 

“和一群该死的格兰芬多混在一起，假装一切都好！？”

 

“做正确的事！”

 

Granger的声音在Draco耳边响起，他双腿摇晃起来。Draco颤抖地呼出一口气，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惹得脑袋生疼，但泥巴种似乎不再打算说话。她看上去颇为骄傲，似乎说教够了，双手僵硬地放在大腿上。Draco从未在任何一场争吵中感到这般哑口无言，愤怒得如此不安，如此无助——他的魔杖如果还在，他现在一定在大肆破坏。

 

但他没有魔杖，肩上压着重担，还身陷囹圄——他所能做的只是动起双脚，大步走出房间。

 

 

那天下午，Harry走进厨房，因为站了整整一天，全身都在疲惫而酸痛着，Hermione冲他打了个招呼，脸上的微笑告诉他，她对自己感到很满意。

 

“什么？”他迅速问道，以为她发现了有关魂器的事。

 

“哦，没什么。”她回答，耸了耸肩，背对着他把水壶烧上。Hermione会拒绝让Kreacher泡茶，Harry不知道这是因为Kreacher只会不屑地嘲笑她，还是与她最近被遗忘的S.P.E.W的难题有关。

 

“Hermione？”Harry有点狐疑地敦促道。

 

“Ron还没回来？”

 

“不，他——”

 

她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我想我在Malfoy的事上取得了一些突破。”

 

“你——什么？”

 

“不久前他下楼来了一趟客厅——来找你，很明显——哦，你会很高兴知道他穿上了你留给他的衣服——别那样看着我，我又不蠢，我知道那是你——Ron不会高兴的，你得知道——”

 

“Hermione。”

 

“哦——抱歉，好的。嗯，我想我们谈了几件事。一开始他只是想惹我生气，老实说，我想他非常失望他见到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谈了几件事？你对他说了什么？”Harry半信半疑地扬起眉毛，毕竟他昨天刚把一个最好的朋友和Malfoy留在一起，他差点杀了他，今天另一个却说他们刚刚谈过话？

 

“不多。”Hermione再次耸了耸肩，继续泡茶。

 

Harry蹙眉，“’Mione——”

 

“好吧，我们并没有真正交谈。更像是在吵架，真的。”

 

Harry松了口气，不知道这是出于理解，还是更像是嫉妒？这没道理，但Harry认为他唯一可能产生嫉妒的原因是Hermione比Harry先让Malfoy开口说话。Harry在知道他们其实是吵了一架后，感到一阵如释重负，对此他选择视而不见。“关于什么？”

 

“哦，这个和那个，还是老样子。”Harry能看出Hermione在试图打发走他，只因为他多年来对他朋友的习惯已经了如指掌。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扭头做了个鬼脸，直到他的目光由非难变成了某种挫败。毫无疑问，她在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说：“我告诉他，你很担心他。”她声音很紧张，带着内疚。

 

“你——什么！？担心？我？对他？”Harry几乎是在大声嚷叫。他害怕这就是事实，他所感受到东西的就是担心。但听到别人指明他的感受还是叫人不安。

 

“Harry——冷静点。听着，我以为这样做真的能让他吃点东西——”

 

“你认真的？那你真的一点也不了解Malfoy，不是么？因为现在他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来饿死自己，事实上——”

 

“那你要我怎么办，Harry！？凤凰社要是发现我们让Malfoy挨饿，他们会说什么！？”

 

“说实话，我认为他们才不会在乎。”

 

“没错——但是你在乎！”

 

“我——什么！？不——不我没有——”

 

“哦，Harry，你善良过头了。”

 

“我不敢相信你——我不明白为什么——算了——我们为什么要说这个！？”Harry挥举双手，拼命想逃离这个房间，不去想自己皮肤上传来的灼热和刺痛。

 

他刚走到门口，Hermione的声音就让他停住了，“明天我去魔法部，你可以留在这里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相信我，很快就会发生变化。事情不会永远这样下去的，Harry。”

 

她话里的某种意味让他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面对着她，“你什么意思？”

 

Hermione叹了口气，双臂抱在胸前端详他，脸上的表情变成关切，“我们不会永远待在这里的，Harry。”她疲惫地吸了口气，“等到了离开的时候，你需要决定如何处置Malfoy。”

 

Harry觉得自己像被人泼了盆冷水，即使他知道Hermione说的是明摆着的事实，他也从来没有停下来思考过Malfoy在整件事中的位置。他咽了口唾沫，不悦地说：“Remus会回来——他会把他带走。”

 

Hermione蜜色的眼睛里酝酿着各种情绪，她悲伤地看着他：“我想Remus不会回来了，Harry，你——”

 

“我们会想出办法的。”Harry硬着头皮说。他正打算离开厨房，他需要一个人静静，这时Hermione说的话突然闪过他的脑海，“这之前——你说——你为什么说Malfoy在找我？”

 

Harry不喜欢Hermione很可能已经看穿了他努力伪装出的满不在乎，她迟疑地露出困惑的表情，说：“因为他就是。”

 

Harry翻了个白眼，“我不——”

 

“真有意思——Malfoy问了我类似的问题。”

 

Harry没有留下来细想她是什么意思，他的脑子已经装不下任何扑朔迷离的东西，也装不下Malfoy毫无依据的行为——Malfoy简直是有史以来最他妈扑朔迷离的谜题。

 

他一次两级地爬上楼梯，停下来，怒视着阁楼的门好一会儿，希望他炽热的目光足以把里面藏着的人烧成灰烬。

 

之后他把自己关进了Sirius的房间，对《预言家日报》里百无一用的文章发了几个小时的脾气，这他是早上从对角巷的垃圾桶里顺来的。

 

他的脑袋一阵刺痛，他把报纸揉成一团点燃，不情不愿地承认，与其读刚刚那堆令人作呕的连篇谎话，想Malfoy或许会容易得多。

 

 

Draco一定是疯了——肯定是这样的，对吗？妈的他就是疯了——因为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默默等待，就为了听最痛恨的敌人给他们送来食物。对吧？

 

他放弃了试图用无杖魔法飘浮羽毛的无用尝试，从一开始的蹲在门口，变成了仰面朝天躺在房间中央，假装天花板上的裂缝开在了Granger的头骨上。这是泥巴种活该，活该对Draco说了那些话之后被人打烂脑袋，导致那些肮脏又不受待见的话偷偷溜进了Malfoy的脑海，让他不得安生。出于某种原因，这还不够，她还不够当他怨恨的发泄口，于是他开始想象这些裂缝长在了Potter脑袋上，哦，是的，这就令人满意多了。

 

门上传来响亮的砰声，门把手也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Draco猛地坐起身子，扭头的速度太快，令脖子一阵抽搐。

 

Potter终于来了，Draco终于可以摆脱无聊，把怒火发泄到应得的人身上。

 

“Malfoy，你要是不开门——”

 

“你他妈是个巫师，不是吗，Potter！？你要是那么想见我，就炸掉这该死的东西！”Draco暗自发笑，他一整天都在盼望这一刻，盼着折磨Potter。他站起身，准备走到门口开门，瞧瞧Potter愤怒又震惊的滑稽嘴脸。

 

Draco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被炸飞到一堆门的残骸和烧焦的木片当中，他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把肺里的扬尘咳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Potter采取了他的建议，把门给炸了。

 

Draco强迫自己站起来，昂首蹙眉，恶狠狠地瞪着门口怒气冲冲的Potter。Potter一手拿着魔杖，几乎还保持着攻击的姿势，然后垂了下来，另一只则拿着一个圆滚滚的绿色的东西——Draco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Potter就气势汹汹地冲向他，脸上满是骇人的决心，Draco被门的残片绊了一脚，只来得及把膝盖挤到Potter的双腿之间，另一男孩就和他一起双双摔在了地上。

 

“你他妈在做什么——”

 

Draco的眼睛瞪得老大，试图向后爬去，但没有用——他被困在了门的残骸和脸上闪着可怕的未知意图的Potter之间。然后，Potter低下身子，扑通一声沉下膝盖，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Draco的怀里。

 

Draco惊讶地低头看去，那是一个色泽鲜艳、令人垂涎欲滴的青苹果，他的目光又落回Potter身上。Potter脸色铁青，蹙着眉头，怒不可遏地说：“吃掉那个该死的苹果，Malfoy。”

 

Draco觉得自己无法动弹，手指不情愿地缠在水果上，他咬牙切齿，试图想出一些尽管毫无意义但机智的反驳。但他做不到，整件事实在离奇，他的大脑几乎无法正常运作。Draco还没来得及对他进行一番贬低嘲讽，Potter就站了起来，朝空荡荡的门框气势汹汹地走去。

 

Draco做了他能想到的第一件事，鉴于他暂时哑口无言，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事——他收回手臂，抓住苹果，以惊人的精准度，扔出苹果，正中Potter的后脑勺。

 

Draco尽量克制内心的愉悦，屏气凝神看着Potter愣在那儿，肩膀绷成一条直线，然后转身，哦，非常的慢，Draco不知道是该笑还是逃走，不过当他看到Potter愤怒得通红的脸时，他发出了第一声忍俊不禁的鼻息。

 

Potter看起来想要虎扑到Draco身上，把他的脸死死按在墙上，但当Draco笑了起来，陌生的声音从气管里爆发出来时，Potter睁大了眼睛，明显有些动摇。

 

Draco就这么笑着。奇怪而又不受控，还伤了他的喉咙，他想他可能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笑过了——但Potter的表情，还有那几乎嘎吱作响的苹果，砸到后脑勺之后汁液飞溅的画面，比他与Potter任何的争论都要有趣。

 

Draco想起了那日发生的事情，笑声蔫了下来，那时大笑的人是Potter，感到不安与困惑的人是Draco，可现在他们角色互换了，出于某种原因，Draco认为他永远也无法把Potter的头发被苹果汁液打湿的画面从脑海里抹去。

 

Draco试图平复呼吸，大笑只会加剧他肚子的饥饿感，他终于揉掉了眼里的泪花，抬起头，发现Potter已经不见踪影。

 

只剩下Draco一个，还有那打烂了一半的水果，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在做什么，就捡起苹果，咬了一口。

 

该死，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苹果。

 

 

“去把我的门修好来，Potter。”

 

“你的门？我可不知道这房子里有什么是属于你的，Malfoy。”

 

一阵咆哮。

 

“你就打算站在那儿？”

 

“是的。直到你不再磨蹭，去把它修好。”

 

“抱歉。不想动。现在，到别处发牢骚去。”

 

“我没有发牢骚！”

 

“你有。”

 

“你他妈就是个白痴，你知道吗，Potter？”

 

“是的。”

 

“蠢货。”

 

“滚蛋，Malfoy。”

 

“只要我有一个单独的房间，我会立刻滚蛋。”

 

“是啊。说的好像这房子里没有几十个空房间。Malfoy更喜欢在一个阴暗的阁楼里发脾气，我想我不应该感到奇怪。”

 

“我才没有发脾气！”

 

“你现在就是在发脾气！你看起来就像一条即将脱轨的蒸汽机！”

 

“你看起就像一个刚刚意识到这件破事的丑陋的蠢货！”

 

一声冷笑。

 

“你敢笑——”

 

“你真好笑，Malfoy。”

 

一声吼叫。“总之，那是什么鬼东西？”

 

“什么是什么？”

 

“就那个——那张鬼画符一样的羊皮纸。”

 

“没什么——”

 

“哦，现在我好奇了。让我看看。”

 

“去死，Malfoy，说的好像我会给你看——”

 

“我要打你——”

 

“我要给你下咒——”

 

“该死的Potter和他那该死的羊皮纸！”

 

“如果你让能我一个人呆着，我就给你修门。”

 

一个怒视。一阵沉默，时间长到对方只可能是在权衡利弊。

 

“好。”

 

“很好。Malfoy，等一下——”

 

“又怎么了？”

 

“晚餐在十点。”

 

停顿。

 

“所以呢？我他妈的为什么要在乎？”

 

“所以，我们下面见。”

 

“别抱太大期望。”

 

“没这打算。没有晚餐，没有门。”

 

“该死的Potter！”

 

一个微笑。

 

 

Ron刚刚讲了一个不恰当的笑话，有关飞天扫帚和黑暗隐秘的地方，Harry被他逗乐了，Hermione则翻了个白眼，假装不觉得好笑。谁也没有料到门会被人砰然打开，谁也没有，除了Harry，不过他抱的希望十分渺茫，因此当Malfoy悠闲地走进厨房时，Ron和Hermione都僵住了。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充斥着意料之外的震惊。Harry靠在长凳上，鼓起他名声在外的勇气，若无其事地说：“终于出来了，不是吗？”

 

Malfoy立刻怒视起了他，动了动上嘴唇，回答道：“不，Potter。我只是你那虚幻又可怜的想象。”

 

Ron紧紧攥着手里的一叠盘子，Harry刚有机会提醒他们需要第四份餐具，就意识到他的朋友马上就要把事情搞砸，于是连忙脱口而出，“Malfoy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

 

Hermione很快恢复过来，一只手抚过羊毛衫的前襟，警告地瞪了一眼Ron。她清了清嗓子，对房间里的人说：“好吧，差不多到点了。”

 

Malfoy特别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Harry有一种几乎滑稽的奇怪的感觉，觉得很可能是她的错。

 

Ron的脸色还是有点发青，Harry伸手朝Ron那摞盘子里添了第四个，顺便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是的，差不多了。”Harry附和道，搓起双手就为了找点事做，“我们还以为你死在那儿了呢。”

 

Hermione的嘴唇动了动作为回应，但没有人笑。Harry开始怀疑这真的是一个好主意吗，但接下来，Kreacher就在桌上放下了一盘色泽金黄的肥美烤鸡，周围簇拥着大量的煮土豆。Harry口水直流，不过期望值不高，尽管Kreacher的厨艺在过去几天里突飞猛进，但还是要碰一碰运气，有时看起来美味的东西往往难吃至极，比如今早的松饼；另一些明显焦黑，令人食欲全无，例如煎饼，结果却挺好吃。

 

Kreacher把一大碗豌豆和一碟肉汁放在盘子旁边，Harry瞄了一眼Malfoy，见那个金发男孩几乎饥渴地斜睨眼前的饭菜，内心隐隐感到得意。Harry不禁想Malfoy最后有没有吃掉那个砸到他头上的苹果，但他脑袋上的包还在刺痛，这足以打消任何进一步的想法。他不敢把魔杖对准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也不想寻求Hermione的帮助，那会需要一个尴尬的解释，Harry只能尽量不理会头上的包。就像他竭力忘记Malfoy的笑声一样——Harry认为在他所见过的Malfoy的全部表情里，那抹无忧无虑、笑容酣畅的表情最适合他。

 

Harry摇了摇头，阻止这个念头再次闯入他的脑海，注意到Hermione正在盯着他看，便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他坐到朋友们的对面，语气平平地谢过Kreacher，然后往盘子里装东西。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注意到了另一个男孩的动作，仿佛他对Malfoy的一举一动都了然于心。最终，像是在竭力克制破门而出的冲动，Malfoy轻蔑地一屁股坐在桌子尽头的椅子上，似乎想要尽可能远离他们，倾身把面前所有的食物给自己都盛了一大份。

 

除了咀嚼声，前五分钟内一片寂静，Harry注意到Ron几乎没有动他的食物，一副随时就要呕吐出来的样子。

 

Malfoy用刀划过盘子，声音尖锐刺耳，打破了沉默，他相当挑衅地说：“递下盐，Weasley。”

 

Harry的叉子刚送到嘴边就戛然停住，他看了看Ron，Ron还在怒视着桌子，攥紧了手中的餐具，下巴上肌肉鼓起。

 

Ron的座位离Malfoy最近，他没有回答，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机械地把一块鸡肉举到嘴边。Hermione把盐瓶朝Ron挪了挪，Harry听到桌下一阵响动，看样子她踢了他一脚。

 

Harry终于咽下了过去一分钟里紧张咀嚼的东西，正要把盐扔给Malfoy，以防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这时，Malfoy嘲讽的笑声从桌子那边传来，“怎么？你的脑袋和这颗豌豆一样小吗，黄鼠狼？把该死的盐给我！”

 

Ron飞快地站起来，整张桌子都被他向前推去，几只玻璃杯打翻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的脸被怒火扭曲着，激愤得满脸通红，Harry也打算站起来，抽出魔杖阻止即将发生的任何事情，但这时，他的朋友甩给他的眼神如此怨恨，把他吓了一跳。就好像Ron更生他的气，而不是Malfoy。

 

Harry尚未开口，Ron就已经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房间，身体两侧的手臂愤怒地颤抖着。Harry目瞪口呆，Hermione不赞同地叹了一口气，把盐滑向了 Malfoy。他没有感谢她，没过多久她就吃完了盘子里剩下的食物，跟Ron一样走了出去。路过时，她愠怒地瞪了一眼Malfoy。

 

最后就只剩下了他和Harry。Harry看着Malfoy摆出国王般的傲慢架势，猛地摔下的餐具，“你就是个混蛋，你知道吗？”

 

Malfoy吃了一口食物，发出一声讥笑，轻轻地把刀叉平行放好，好像吃一餐饭是一门熟练的艺术形式，“在我看来，Potter，我没做错什么。只要Weasley把盐递过来——”

 

“也许只要你不去侮辱他！”

 

“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手段，这点你最清楚，Potter。”

 

“如果你能客气地问，他就会——”

 

“我敢肯定再多的客气也不能说服Weasley变得有礼貌——”

 

“你试都没试过，你他妈怎么可能知道！？”

 

Malfoy的表情阴沉下来，他眯起眼，“试？你们这群该死的格兰芬多总是这样吗？尝试？”

 

Harry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怀疑这与Hermione先前同他的争吵有关，“是的。尝试。你了解的并不多，不是吗，Malfoy？总是还没开始就放弃了——活像个该死的懦夫！”Harry咽下了他的吼叫，因为刹那间他就被无数绿色的小球轰炸了——Malfoy站了起来，把一碗豌豆倒在Harry的头顶上。“你他妈有什么毛病，冲我扔东西！？”

 

Malfoy龇着牙，怒吼一声，啐了口唾沫，“他妈的五分钟之内我要在楼上看到一扇崭新的门，Potter。明白吗？”

 

Harry愤恨地笑笑，用魔法抹去洒在地上的豌豆，掸走夹克上可能粘有的豆子，拿起碗，“交易取消，Malfoy。我会给你一扇新的门，前提是你学点礼貌。现在，除非你想帮我收拾，不然他妈的给我滚蛋。”

 

Malfoy在门口给Harry丢了几记眼刀，眉头蹙得如此之深，Harry不禁为记忆中那抹笑容感到悲伤。

 

收拾的途中，Harry心想究竟是什么支配着他，让他决定和Draco Malfoy做交易，又是何时开始觉得Malfoy重拾那抹笑容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