𝐁𝐥𝐮𝐞𝐛𝐮𝐛𝐛𝐥𝐢𝐧𝐠

⚜简介 1 2 3 4 5 6 

Chapter 7-痛苦会灼烧，宽恕亦如此

泪水划过Draco的面庞，留下灼热的痕迹，他止不住地颤抖着，无法摆脱Harry Potter用手臂搂着他——拥抱他的念头。疯了——这是不对的——Draco觉得自己的尊严荡然无存，尤其是在这件事之后。

 

Draco的身体僵硬起来。他不明白这种感受，这种奇怪却醉人的温暖与慰藉。这是陌生的，仿佛他是一匹困兽，除了前进以外无路可走。这本身就是骇人的，因为只要有一条出路，Draco就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他挣扎着试图推开Potter，但Potter，这个顽固的混蛋就是不肯松手，不知怎的，这让Draco想要哭得更加放肆。

 

他的确这么做了，抽泣着，伸手推开另一个男孩的胸膛，但Potter的手臂已经搂住了他，Draco的扭动只会让他们的脸颊贴得更近。Potter脸上扎人的胡茬刮蹭着Draco的皮肤。

 

但Potter的头发是柔软的，擦过了Draco的眼角，模糊了他的眼泪，让他身体颤抖着涌起了一股冲动，既想拨开他头发，又想拉得更近，想牢牢抓住什么东西，让他回到现实，回到盥洗室令人窒息的空气里。

 

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Draco胸中好像有某种炙热、愤怒、危险的东西即将冲破束缚？

 

他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为什么不把Potter推开，冲他尖叫，做点什么——什么都行，只要能让大难不死的男孩远离他？

 

他为什么不反抗？

 

相反，他屈服了，纵容悲伤如蚕茧一般包裹着他。他不在乎Potter是否会看到他的崩溃，看到他高贵的Malfoy之名在冰消瓦解。他只是屈服了，紧紧攥住敌人的衬衫，手指像铁钳一样卷着那块布料，直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越了界，Potter的身体坚实不屈，Draco下巴搁着的肩膀很是削瘦。Draco意识到——这是一个拥抱。唯一会对他做这种事的人现在已经死了。

 

Draco的心一紧，抽噎着深吸了一口气，所能尝到的只是如雨般的汗水和某种辛辣的味道，美妙得令人沉醉，能够分散他的心神——因此Draco吸了一口气，一次又一次，直到他意识到这味道——他怀疑它属于Potter。一种本该让他感到恶心的气味，现在却让他觉得他会没事的，如果他足够专注，他的呼吸就不会刀割他的胸口。

 

但刀还在那里，Potter的气息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来，理性的一面开始浮出水面，对他大喊大叫，告诉他他需要有所动作，他需要发泄他的怒火，如若不然，他可能会崩溃。

 

于是Draco想到了凤凰社的承诺，想到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在Potter的臂弯里——所有的痛苦和怒火都卷进了谎言泛滥的洪流之中。

 

他向后一缩，就在Potter抓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安静下来时，一切都爆发了。

 

Draco竭尽剩余的力气，猛地压在Potter的身上。一连串的闷哼和粗重的呼气声，Potter背朝下摔在了地上，头发散落到瓷砖上，腰侧被Draco的双腿禁锢着。Draco的手环上了Potter的脖子，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总有人需要付出代价，总有人需要处理违背诺言的伤痛。

 

只不过他的怒吼被扼杀在了喉咙里，Potter目光灼灼，眼神锐利，不是一个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人该有的眼神。那眼睛凿进了Draco的灵魂，而且翠绿，绿得惹眼，几乎让人看得生疼。他松开了双手，但Potter没有动，只是凝视着他，一副顺从、了然的模样。Draco绝望地发出一声不满的呜咽，Potter应该感到害怕的。可他没有。

 

“你杀不了我的，Malfoy。”Potter轻声道，语气充满肯定，这让Draco移开了视线，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这句话如此真实，他的内心翻腾起一股挫败感，“你和他们不一样。”

 

Draco的眼睛瞪大了，躲在几缕垂下的发丝后，手指紧紧抓住了Potter的衬衫。他回想起了庄园的那几个月，为了不被发现、为了活下去而反抗的几个月，那充满尖叫和鲜血的几个月。

 

“别说了——闭嘴。”Draco低声嘶吼道，不知是在对Potter，还是在对自己的回忆说。

 

“你不一样。”

 

Draco和他们一模一样。他害了人，折磨了人，甚至杀了人，“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Potter！”

 

“我知道你在被要求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的时候，放下了你的魔杖。”

 

Draco浑身战栗，舔了舔嘴唇，尝到了咸味和绝望，“你错了——”

 

“我就在那里。我看到了。”

 

“不……不——你他妈是个骗子。”Draco怒火中烧，声音恶毒，他俯下身，几乎和Potter面面相觑。

 

“我躲在了隐形斗篷下面。我看到你犹豫了，我看到Snape做了一切。”

 

Draco怔住了，但Potter的眼神在诉说一个坚定不移的事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说什么。

 

“你为什么非得做个恶人？”Potter低声道，嗓音嘶哑。

 

Draco没有答案。他咬紧牙关，眼神疯狂，“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当个好人？”

 

“因为。”Potter在他身下突然一动，这让Draco朦胧地意识到了他们的姿势，“因为我知道这么做是对的。在你内心深处，你也是知道的。”

 

Draco失控了，“你他妈知道什么！？你根本不了解我，Potter，他妈的根本不了解！”他的手又飞回到Potter的肩膀上，猛烈地摇晃着他。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你的母亲。”Potter哽咽着说，“现在她——已经不在了。”

 

Draco咆哮了一声，还是松开了手，一拳一拳地挥出，捶着Potter的胸口，Potter没有反抗，即使他的眼镜破裂，脸上布满了殷红的擦伤。他只是默默注视着，努力平复呼吸，Draco又放声哭了出来，肆无忌惮地，张嘴发出破碎的悲鸣，指关节沁着紫瘀，低垂着脑袋。

 

终于安静下来后，Draco隐隐有种感觉，Potter是故意的，故意给他提供一个发泄口，Draco瘫倒在了一边，Potter颤抖地爬了起来，说：“好多了。”Draco认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像Harry Potter这样的人，能做出如此愚蠢的自我牺牲，尽管这让他感到恼火，心中还是泛起了一丝温暖而诱人的悸动。

 

只是一丝。

 

 

Harry倒抽了一口凉气。

 

“抱歉。”Hermione举着魔杖嘟哝道，“只要你别动。”她继续治疗起了他下巴周围的伤口，他们都记得上次Harry试图用魔法治疗脸上的伤时，结果有多惨不忍睹，他脸上长了好几天的橙色胡须。

 

“谢谢。”Harry嘀咕道，想起了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Hermione笑了笑，随后表情严肃了起来，“你要是再和Malfoy打架，我就不帮你了。”

 

Harry叹了口气，“那不是打架，那是——我不知道，他需要这个。”

 

Hermione拧起眉头，“需要揍你的脸？”

 

“差不多。”Harry做了个鬼脸，“我知道在——在Sirius死后，我去了Dumbledore的办公室里发疯，乱砸东西。我只是想发泄，你明白吗？我想Malfoy也一样。”

 

“所以你主动上交了你的脸？”

 

Harry张嘴想说点什么，又猛地闭了起来。他的脸在发烫，他去盥洗室本来是为了表示他的同情，但极为可怕的是，在看到Malfoy痛苦和煎熬的样子之后，Harry决定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那抹讥讽得意的笑容能重新回到Malfoy的脸上。谢天谢地Hermione后退了几步，把魔杖塞回了后腰，让他不用做出回答。

 

“好了……嗯——顺便问问，他怎么样了？”

 

Harry看着她，有点惊讶，伸手摸了摸几乎光滑的脸，发现Hermione还给他刮了胡子，“呃……”崩溃，悲痛，绝望。“他还在努力。你能对Malfoy这样的人抱什么期望？”

 

Hermione沉下了脸，“大家都是人，Harry。别忘了。”

 

Harry吐出一口气，抹去一脸的疲惫。如果Hermione知道他对Draco Malfoy的人性有了多么深刻的了解，她就不会把这个提醒抛给他了——她肯定会认为Harry疯了。

 

Harry严肃地点了点头，有些沮丧，随即一扫阴霾，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再次谢谢你，’Moine，但呃——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Draco望着远处的一片虚无，压在冰冷瓷砖上的膝盖几乎没有知觉，胃在剧烈抽搐，呕吐感之不去。

 

不过并没有真的觉得恶心，Draco认为这可能与Potter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有关，但他不愿意细想，不愿意给心中的愤怒下一个定义。他从来不欠Potter什么，过去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Draco越早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一事实就能越早在他脑海里扎根。因为他接近了，近到了危险的地步，几乎快要感知到一种名为感激的情绪。

 

他的母亲死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他的错。是凤凰社的错。

 

他的母亲死了。Draco救不了她。

 

不是他的错。不是不是不是。

 

他咆哮一声，把他那早已残破的拳头砸到洗手台上，指关节作响，阵阵抽痛，但没事，不疼，没有什么能疼过撕裂他胸口的巨渊。出于某种疯狂的原因，Draco几乎希望Potter能回来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走上前来，近到Draco能闻到他的味道，直到让他忘记一切，除了Potter和他那该死的气味。操，为什么非得这样？如果Draco是自由身，能远离战争，远离阵营，远离责任，他的母亲就可以安然无恙。

 

但这不是他的错。他不会让这成为他的错。

 

不是Draco的错。于是他埋葬了一切，一切的情感，藏在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这是他擅长的，他擅长漠不关心。他用愤怒取代悲伤与悔恨，用冷淡的假象填平他的愤怒，然后他就会没事了。

 

Draco终于站了起来，强行用冷漠平息身体的颤抖，凝视着镜子，看到了他那副千疮百孔的残骸，被悲伤逐渐侵蚀。眼里血丝遍布，昏暗的光线之下，几乎无法辨认出灰色的眼眸，他不得不花上一些时间，挤出一条生硬的唇线，看上去还是不对，还太过悲伤。

 

Draco不知道他在那里待了多久。事实上，他想在浴室里待一整夜，但理智告诉他，阁楼的房间会暖和一些。他推开通往走廊的门，发现外面似乎暗了很多。

 

事实上，非常暗，Draco几乎没有看到面前徘徊的Potter，就好像他一直站在原地思考他是否要进去。Draco在看到一个几乎黑成一团的人影时，心吓得怦怦直跳——仅此而已，与之前发生过的事无关，与他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无关，只与Potter该死的纠缠不休有关。Draco蹙着眉头，什么也没说，感谢这片黑暗掩盖了他难以解释且令人难堪的脸红。

 

“我——呃——我想也许……”Potter不再说下去。

 

Draco瞪着他，希望自己能动动舌头，希望不会一开口就让人觉得他会昏倒过去。

 

“给你。”Potter把什么东西塞到了Draco手里——一个温热的盘子。Draco能闻到一些香味，像牛排和腰子馅饼，这几乎让他忘记了面前的男孩是什么味道。但也只是几乎。

 

Draco眉间的皱纹加深几分，他希望Potter能注意到这点，不情愿地夺过盘子，走开了，只留给Potter一个背影。Draco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凝视，灼烫在他的肩胛骨之间，这让他想把饭菜砸到地上。但他不会这么做，他饿坏了，何况在Potter面前固执己见是没有用的，更没有必要摆出一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虚假面具。Potter见了太多了，甚至触及了一些Draco从未向任何人展示过的东西——他的脆弱。

 

Draco不知道还有什么会更糟，是他被他的敌人目睹了脆弱，还是他走到阁楼房间时，与一扇新安上的门面面相觑。这让那……温暖的东西……再次在胸口刺痛。

 

 

翌日早晨，太阳还未升起，刚从盥洗室出来的Harry就被怒不可遏的Draco Malfoy给拦住了。

 

“别以为，这会改变什么，Potter——因为它不会！”金发男孩怒吼道，Harry所能给出的反应只有眨眼，用一只手顺过依旧湿答答的头发，因为他并不清楚Malfoy是在指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就在这间盥洗室里，还是Harry和Hermione昨天下午在阁楼房间里变出了一张床。

 

“好吧。”Harry缓缓道，“知道了。”他手上裹了一团睡衣，试图绕过Malfoy，但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就被撞回了门上。

 

“不管你变出多少个可怜的床垫——看我流了他妈的多少眼泪，我都会永远恨你！它永远也不会改变。”Malfoy啐了口唾沫，话里的刻薄稍稍刺痛了Harry的胸口，也许那只是因为Malfoy用胳膊肘死死抵住了他的胸骨，让他无法动弹。

 

Harry犹疑地吸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知道他是否可以说话，因为Malfoy的脸近到Harry能看清他金属色眼眸里的蓝色斑点，这让人不安。

 

Malfoy见Harry没有回答，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粗暴地一推，把Harry朝坚硬的木板上又推进去几分。Harry对此很是感激，只因在那无穷无尽的一秒钟里，他被Malfoy那双不可否认的美丽眼眸挟作了人质。

 

“好的……”Harry只是小声道，看着Malfoy翕张的鼻翼，还有愤怒昂起的下巴之上，那对薄薄的唇瓣。他从未想过也许他应该抽出魔杖自卫，他只是呆呆地凝望着眼前的光景，Malfoy最终放过了他，大步离开，他感到无比庆幸，却又无比的不满。

 

Harry回到了Sirius的房间，心提到了嗓子眼，谢天谢地，他即将要做的事让他紧张得忘记了Malfoy眼睛。他双手颤抖地系好运动鞋的鞋带，抓过斗篷朝客厅瞥了一眼，看到他两个最好的朋友手指缠绕在一起睡觉。他来到楼下的厨房，带上了一点食物。以防他没能回来。

 

他往背包里塞了几个苹果，正要离开，Ron含糊不清的声音就阻止了他，“Harry，你在干什么？”

 

Harry心虚地转过身，撒谎道：“没什么，只是——只是饿了。”他夸张地咬了一口苹果，但已经晚了，Ron瞪大了眼睛，看到了Harry的背包，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要去哪里？”

 

“听着，Ron，我只是需要透透气，你今天留下来陪Hermione——”

 

“不——不行，你不可以这么做，伙计，那太危险了。”

 

“对你或者Hermione来说，那是一样的危险！”

 

“不，没有——我以为你答应做留下的那个，让我们——”

 

“这很重要——”

 

“和Malfoy的母亲有关吗？”Ron狐疑道。

 

“我——什么——不是。”Harry磕磕巴巴道，叹了口气，Ron已经陪伴了他整整六年，现在他是不会让步的。“好吧，没错。我打算用糖果锭剂悄悄地溜进去，四处看看，摸清布局，尽可能找到多的东西，然后——然后去找Umbridge。”

 

Ron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你从来不会吸取教训的，对吗，Harry？”

 

Harry苍白无力地笑了笑，“你说话的口气像Hermione。”

 

“你想象一下如果她醒来发现你做了什么，她会有什么感受？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伙计。”

 

Harry扯着他潮湿的头发，“你不明白，Ron——这件事必须由我一个人去做！因为如果你或者Hermione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任何意外，我就——”他没有说下去。

 

“我们会陪你走到最后的，伙计。我们知道风险。”Ron平静道。

 

“你疯了。”Harry回答道，把包扔到脚边，重重地靠在长凳上。Ron在桌子上坐了下来，揪着睡裤上的绒毛，把脚搁到一张椅子上。

 

他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Harry，“Dumbledore要你告诉我们的，还记得吗？他知道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一听到校长的名字，Harry心里就有什么东西猛地一跳，然后骤然坠落，“我知道。”

 

“'Mione为了这个计划都快发疯了，她认为我们应该再等几个星期。”

 

“等不了了。”Harry下意识道，“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他没必要把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说出来——我们没有时间等更多的人死去。他们连自己的人都杀，这说明什么？

 

“那么，什么时候？”Ron催促道，语气迫切。

 

Harry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星期五，这个星期五。一到工作日的最后一天，他们就会累得半死。只是以防万一，你知道吗？”

 

Ron点了点头，脸上慢慢绽放出坚定的微笑，“很好，星期五。我要告诉Hermione……她不会高兴的。”

 

“是啊。”Harry喃喃道，“这几天很难高兴起来。”他的思绪飘到了Malfoy身上，Malfoy肯定不会高兴的，三天后他将独自一人。Harry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告诉他什么，如果他们没有回来，又会发生什么。出于某种原因，这让他感到惊恐万分。

 

 

厨房外，Draco Malfoy僵在黑暗的走廊里，呼吸哽在喉咙与肺腑之间。

 

他听到有人来了，脚步笨拙而沉重——是Weasley。Draco尽可能压低自己的脚步声，一步步向后退去，走上楼梯，希望心中汹涌的情绪能他妈的平静下来。

 

困惑，好奇，恐惧。Potter究竟想从Umbridge那里得到什么？该死的三人组要溜到哪里去？他们走了以后他会怎么样，他们会把他丢在这里等死吗？Draco想他并不在乎，他早已经无处可去，早已经一无所有。但死是很难的，如有可能，Draco宁愿活着。

 

不过，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一切和他的母亲有什么关系。而且，为什么Potter会在乎？

 

 

Harry告诉Ron如果他有什么不测，他可以继承他的火箭弩。Ron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开心，勉强同意Harry进到镇子，Ron还不准他接近魔法部。Harry撒了个小谎，说他只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找机会拿到今天的《预言家日报》，而不是去麻瓜的百货商店给他们出不了门的斯莱特林买必需品。

 

现在，Harry的脸伪装成了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脸烧得通红，试图在男士内裤区若无其事地逛来逛去。他认为如果Malfoy是一个女的，情况会更糟，Harry会陷入一个更难堪的境地。不过，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是，Harry完全不知道Malfoy会穿什么样的内裤。事实上，只要一将“内裤”和“Malfoy”放到同一个句子里，他的胃就会产生一种灼热感，让他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

 

Harry知道他在引起人们的注意，因为这已经是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第二次给他抛去怀疑的目光了。Harry可以看出她生活过得不错，显然在为他衣食无忧的年迈丈夫买东西。如果Harry把她扔到手推车里的那条松垮的肉色灯笼裤挑给Malfoy，他肯定会被活活打死。

 

Harry搓着双手，很高兴老妇人扭头警惕地看了他最后一眼，推着手推车离开了过道。

 

这他妈的不应该那么尴尬，毕竟Harry也是一个男的，众所周知他可以为自己买东西。也许他只要给Malfoy买他经常穿的那种就好了，但他怀疑如果Malfoy发现了真相，他依旧会被活活打死。而且，无论Harry最后选择了哪一种，Malfoy很可能还是会血气上涌。

 

操了，为什么英国男人该死的要有这么多内裤种类？

 

他的目光从朴素的海军三角裤，转到带有篮球图案的鲜红四角裤上，他叹了口气。

 

Harry一定疯了，在他受过的多年的魔法教育当中，他肯定丢失了理智，神经错乱了，因为所有的希望似乎全都消失了，Harry心想，‘管他呢’，于是随便挑了几条五彩斑斓、图案艳俗的四角内裤，不知怎的，Harry还是从中看出了幽默。

 

如果Malfoy在这里，给他买衣服就简单多了，但考虑到那个金发男孩的情况，Harry觉得和Malfoy一起购物简直是异想天开，就像和Voldemort一起跳踢踏舞一样不可能。

 

Harry在买毛衣、T恤和袜子的时候，并没有考虑会花多少钱——他的钱多到根本花不完，如果他敢承认，他其实乐在其中，特别是在他发现了一件前面印有“喂我，告诉我我很漂亮”的衬衫时。Harry好笑地哼了一声，又迅速恢复正常，他发现他不应该在公共场合无缘无故对自己发笑，尤其是在他顶了一张神色可疑的脸时。

 

他把这件衬衫也买了下来，走进盥洗室，把自己关进一个隔间里，把买的所有东西缩小到能够塞进背包里。

 

Harry又喝了一大口复方汤剂，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带着笑容幻影显形回家。

 

当他走进格里莫广场12号的前门时，Hermione已经叉腰恭候多时了，“Harry Potter，你得解释解释。”

 

“呃——”Harry看向她身后，“Ron在哪？”

 

“他在厨房，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这么不负责任！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你——”

 

Harry正努力从她身边溜过去，忽然转过了身，“是你自己说的，Hermione！‘我们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记得吗？但Malfoy会，不是吗？”Harry被自己的语气吓了一跳，Hermione也一样，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抱歉。”Harry小声道，为自己的失控道歉。Hermione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我们一整天都在复盘我们的计划。”Hermione轻声道，虽然听起来自信满满，但Harry仍能察觉出她话语背后的焦虑。“明天我和Ron会去跟踪Mafalda、Cattermole和Runcorn，弄清楚他们的日程安排。”

 

“好。”Harry闷闷不乐道，就算他百般劝阻他们改变主意，他的朋友们还是不为所动。他知道星期五是不一样的。星期五，Harry会重新站在领袖的位置上，会把其他人好好地护在身后，尽可能在战争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Harry走到了走廊的半途，Hermione说：“Malfoy一整天都没有出来……”Harry转过身，Hermione看他的眼神好像他能有解决的办法似的，他只是耸耸肩。Harry不知道他能做什么，不知道Hermione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当Malfoy表现混蛋时，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然而，出于某种原因，他们都知道，这阻止不了Harry尝试。

 

 

Harry背靠着阁楼门坐下，双手轮流接抛一个苹果，看着月光在它表面闪烁。他没有敲门，甚至没有提醒Malfoy他的存在。但他享受这里的静谧，他感觉他不是一个人。

 

“Malfoy。”Harry轻声道，几乎像是耳语。

 

Malfoy的声音很快从阁楼里传来，似乎一直在等待，“Potter。”

 

Harry吃了一惊，声音比他想象的大很多，就好像Malfoy是Harry所在位置的镜像，不过是在另一边罢了。这沉重的比喻直击Harry的胸口，令他呼吸一滞。他们两个人就是这样，他和Malfoy，一枚硬币的两面，Harry曾经纵然恨过这比喻，现在只觉心安。

 

“你饿吗？”Harry问。

 

Malfoy似乎犹豫了一下，“不。”

 

Harry把头靠在门板上，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想知道答案，“你怎么从来不要回你的魔杖？”

 

回音迟迟没有响起，Harry心想Malfoy可能睡着了，如果他也睡着了，就在这里，几乎和他背靠背，是否太过亲密。

 

然而，“你为什么会在乎，Potter？”

 

Harry冲着一片黑暗蹙眉，将苹果放到膝盖上。他知道Malfoy问的不仅仅是魔杖，可天色已晚，他累了，于是Harry只是回答：“你为什么在乎我是否在乎？”

 

Harry听到一声低沉的咆哮，“我没有。”

 

Harry笑了，打了个哈切，站起身来，把苹果放到地上。“晚安，Malfoy。”

 

Malfoy什么也没说，Harry走到拐角处，听到了开门声，他知道明天早上苹果不会在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