𝐁𝐥𝐮𝐞𝐛𝐮𝐛𝐛𝐥𝐢𝐧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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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Draco就算不睁眼，也知道大事不妙。

 

他身下的椅子是硬木做的，与他办公室里那把符合人体工程学的完美座椅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那可是他为了不再忍受魔法部配备的座椅的耻辱特地掏腰包买的。周遭的空气散发着隐隐霉味，地下建筑里的味道通常都这般浑浊，因此Draco买了许多附有空气过滤咒的昂贵设备，来让他办公室里的空气如舞蹈雏菊一般清新。房间里一片死寂，墙上没有传来不同时区的时钟的嘀嗒声，他甚至无法听到背后书架上永恒沙漏里沙砾下坠的熟悉沙沙声。答案只有一个。

 

Draco已经不在他的办公室了。

 

他本该更加惊恐，毕竟他记得他前一秒还坐在办公桌前着手研究一些尤为烦琐的魔法，不过Draco已经不再像年轻时一样容易虚张声势。年龄（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他的戏剧天赋。如果Draco不在他的办公室，当务之急就是弄清他到底身在何处。

 

Draco睁开了眼睛，尽管他的最新推论是某个毫不熟悉的地方，他还是被面前陌生的景象吓了一跳。猜测他已经不在办公室，和确定他已经不在办公室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不过他还是选择忽视心底的那一丝惶恐，审度起了周围的环境。

 

他好像处在一个不论是面积还是大小，都与他的办公室极为相似的房间里。事实上，如果仔细看，房间结构简直如出一辙，比如远处墙上的假窗，左边的嵌入式书架。办公室的框架与他的几乎毫无二致，只是内容不同。Draco的书、小摆件和各种盆栽无处可寻，这间办公室倒也不是空无一物，显然有人长期使用过：羊皮纸散落在一张歪斜的书桌上，书架上摆了一些Draco不认识的人的照片，他们正困惑地看着Draco，最令人惊恐的是，Celestina Warbeck的海报一张接一张地贴在了Draco通常用来挂宝贵时钟的墙上。不论Draco看向何处，总能发现这位歌手不停地对他搔首弄姿，透过长长的睫毛，给他抛去挑逗的媚眼。就连他身旁的架子顶端似乎都摆着许多纪念玩偶，他记得这种玩偶在他年轻的时候很受欢迎。如果他没有记错，玩偶能将Celestina的歌曲模仿得惟妙惟肖。他警惕地盯着玩偶，祈祷它不会突然动起来。

 

书桌的正对面就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就连向来合理欣赏自己高贵美貌的Draco都觉得这有点自恋。Draco挑剔地打量起镜子里的自己。在他看来，他和那天早晨上班时没什么两样，缄默人的灰色长袍熨烫得整齐笔挺，金色短发精巧地梳成了时尚的发型，让日渐明显的美人尖更显风致，而不只是衰老。他皱起了眉头，但是当他看到额间逐渐加深且不幸越来越明显的皱纹时，便很快停止了这动作。

 

Draco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隔开无处不在的Celestina的露骨视线，他试图想起此前他正在做什么。他记得上一件事是他坐在办公室里，一间看上去与这间出奇相似的办公室，正准备向一个不稳定的原型机施极其复杂而精密的咒语。过去十年间，他花了大量的时间试图重建或者有望改进在战争中被Potter和他的伙伴们摧毁的时间转换器，经过多年的工作和研究，他终于有了一些进展。可这毕竟是一个兴趣使然的项目，进展可谓是十分缓慢，但他在神秘事务司的顶头上司终于同意给他六个月的时间专心取得突破。

 

Draco强烈怀疑他终于做到了。

 

再度睁开眼时，Draco开始寻找任何能明确他在何地——或者说何时的证据。远处的一面墙上挂了一张无疑与Celestina Warbeck相关的日历，假设日历上的时间没有错，他便可以断言他是在九月的某一天。Draco早早坐在办公桌前的那一天就是在九月，然而假设他记忆可靠，现在展示的九月份的每周日期与2019年的并不相符，这也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理论，他进行了时间旅行。问题是他究竟穿越了多久，是回到了过去，还是未来？

 

Draco正要起身翻开日历看一看年份，视线就被桌旁的垃圾篓吸引了。更确切地说，是最上方折起来的《预言家日报》。魔法可持续发展部门五年前发起了“环保魔法部”运动，可回收容器就是那时兴起的，可这间办公室并没有，再加上这里到处都是有关Celestina的东西——她早在十年前退了休，复出后又消失在大众视野中至少五年，于是Draco更加怀疑他是回到了过去而不是未来。不过合理的假设需要可靠的证据来支撑，所以他从垃圾篓里拿出报纸，扫了眼大字标题。

 

魔法部宣布今年万圣节晚会的收入将作为对战后孤儿基金第二年的资助

 

Draco皱起眉头，心中一片混乱，他将视线上移，查看起报纸顶部的日期，无比期望他回到过去的猜想是错误的。右上角，一排工整的小字写着：

 

1999年9月15日

 

显然，Draco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他在魔法界的名声正处于历史最低点。

 

好吧，事情的确棘手了起来。

 

Draco知道他应该适时感到担忧。毕竟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差错。他困在了一个被所有人唾弃的时间点里，只依稀知道他是如何来到的这里，且没有回去的确切办法。他没有足够信任的人可以求助，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考解决办法的同时该待在何处，他只知道如果他想回去，就绝不能让魔法部知道他这个时间穿越者的存在。这些不幸的实事的确让他感到有点恐慌，可与此同时，血液裹挟着兴奋与激动涌向了四肢百骸，这是他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到清醒和活着。

 

事实上，Draco这些年的生活乏味又无趣。鉴于他年少时所做的一切，他知道他是何其有幸才能为自己谋来这样一个舒适的生活，所以他不会说他有多无聊或不开心，但他知道他的生活可能陷入了某种一成不变的泥沼，似乎不再闪烁着他年轻时候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光泽。Draco年近四十，离了婚，虽然和平分手，但依旧改变不了离婚的事实。时至今日，他仍然守在他的工作岗位上，几乎是在例行公事。他有他的朋友，但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生活和责任使得他们越聚越少。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他的儿子都在霍格沃茨度过，比起Scorpius刚上学的第一年，Draco已经能相对平静地接受他的不在身边，可他手头的时间还是多到他无所适从。与人约会时，他也是一副心不在焉、兴致缺缺的模样。一个四十岁老男人，带着一个孩子，发际线逐渐上升，在欧洲大陆上度假一个月会打包比常人更多的行李，这一切都让他感到疲惫不堪，同时又提心吊胆。

 

因此，Draco对眼下亟待解决的谜题感到些许兴奋是可以理解的。他研究实践魔法已有二十多年，是这个领域的重要专家之一，而且受人敬重。因此只要有充足的时间和资源，Draco相信他有能力想出回去的办法。况且，Draco最喜欢的莫过于解决一个无法破解的复杂问题。

 

他总能在解决不可能的问题后，收获一种无可比拟的满足感。

 

蓦地，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满地说了声“请进”，随即想起这其实不是他的办公室，他也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糟糕。

 

他伸手去拿魔杖，但当他发现十九岁的Harry Potter正用那双绿眼睛惊诧地看着他时，嘴边的昏昏倒地咒语瞬间消失不见。

 

加倍的糟糕。

 

“Potter？”他难以置信道，几乎是下意识的。Draco最不想碰上的人兴许就是Potter了，尽管他认为这个想法很是愚蠢。Harry Potter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能力，他总能出现在最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Potter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眉头瞬间一紧，Draco不自觉地注意到他的眉宇间毫无皱纹，这让他有些小嫉妒。Draco想知道自己能否在不被认出的情况下蒙混过关——毕竟，他比Potter熟知的Draco Malfoy要大二十岁。Potter眨了眨眼，又摇摇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唉，Draco的运气从来没有好过。

 

“Malfoy？你在 Fitzgibbon先生的办公室里干什么？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老？梅林，你在时间室里搞了什么鬼？即使是你也不应该蠢到这个地步。”

 

啊，是的，Fitzgibbon先生。在他退休之前，Draco和他并没有多少共事的机会，之后Draco就直接晋升到了他的职位。但他的确记得，那个人似乎经常在休息室里哼唱《装满炽热强烈爱意的坩埚》。Draco看了眼周围Celestina的海报，皱起眉头。这爱好可真是恼人，但那时的Draco还不知道到这人的狂热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最后，他终于意识到了Potter的指责，顿时怒火中烧。

 

“老？我看上去才不了老！我告诉你，在我这个年纪，我看上去非常年轻！”

 

Potter哼了一声。Draco凭借他那“并没有多少年”的智慧，选择不理睬他。

 

“至于时间室里的东西，Potter，我知道的比你多，你大可放心。你又来这儿干什么？”

 

“我是给来神秘事务司跑腿的。”他道，听上去有些窘迫。

 

Potter，给神秘事务司当美其名曰的杂工？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Draco曾偶然听说Potter在战后的一段时间里频繁地换工作，但他从未细想Potter会换怎样的工作。当Draco回到英国开始为魔法部工作时，Potter已经在创新魔咒研究司任职了。这对当时的Potter来说似乎也是一个奇怪的选择，不过Draco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十五年。

 

“啊，是的，当然。”Draco平淡地回应道，暂时不确定他想如何跟他玩下去。

 

Potter极不信任地瞥了他一眼，仅一个表情就让Draco回到了过去，着实让人震惊。已经……好吧，Potter已经有二十年没有那样看过Draco了，他这时才发现让Potter露出那种厌恶的表情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并不是说他们这些年来有成为朋友，不算是，但考虑到他们都在魔法部工作，而他们儿子的关系又非常亲密，他们的关系称得上友好。

 

当Draco大学毕业回来为神秘事务司工作时，就已经做好了迎接困难的准备。事实证明他这么做非常正确，但出人意料的是，Potter并不在诋毁他的行列中。Potter也没有大肆吹捧Draco，但不知是何缘故，在Draco离开英国的期间，他对Draco的滚烫仇恨似乎冷却了下来。他在他们每一次的接触里礼貌至极，Draco也如是回应，不论Potter的行为有多奇怪，他都不愿过分计较。他们从来没有成为知己，但他们会在魔法部的走廊相遇时，互相报以友善的微笑，每年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送孩子去霍格沃茨上学时，会交换友好的点头。由于某些莫名其妙的发展，Potter甚至在去年夏天参加了Draco三十九岁的生日宴。

 

Draco将宴会全权交给了Pansy负责，他怀疑Potter是被诱骗到了这个会场，因为Pansy在吸引公众注意方面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无耻之徒，但Potter还是留了下来，即使他知道自己参加的是Draco的晚会。他没有离开，在畅饮区喝得过于肆无忌惮。Draco觉得这整件事着实有趣，除了Potter酒醉之后的伤感行为，他用那令人不安的炙热碧眼深深凝望着Draco，不断地说着一些不知所云的话，他说他“真的在努力忘记，但没用。也许一切就是一场梦，我厌倦了等待。”这几乎让人不安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因为Draco认为Potter的苦闷来自于这一年他再婚的前妻。Draco十分清楚在经受如此巨变之后，继续生活下去有多困难，所以他做出了礼貌的举动，假装此次失态从未发生过。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和Potter说过话，但他发现Potter盯他的次数与日俱增，不论是在魔法部的自助餐厅，还是对角巷，或是他们从中庭走向飞路的路上。他的眼里盛着某种关切和期待，某种Draco无法言说的别样情愫，这无不让他感到一阵心慌。就好像Potter在等待什么，而Draco对此一无所知。Draco讨厌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不可否认的是，Potter完全不显老的事实让这一切都令人更加心绪不宁，他那凌乱的乌发、完美的身材和恣意的笑容恰好是Draco喜欢的类型。

 

事实上，令人尤为不安的是，Draco发现十九岁的Potter已经魅力十足。Draco不记得Potter什么时候有如此撩人的姿色，不过话又说回来，战后的五年时间里，Draco一直躲在意大利的皇家魔法科学学院里学习时间魔法，远离英国，也远离与Potter的任何偶遇。Draco情不自禁地觉得Potter撑满他麻瓜牛仔裤的模样有些讨人厌，但Draco年近四十，还没死。他对男人的身材有健康的欣赏观，以及Potter，见鬼，他的好身材毋庸置疑。该死的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Potter在霍格沃茨就如此魅力十足，Draco肯定不会忘记，不过他想那时候他的脑子里肯定装了更加紧要的事。

 

“所以你如果没有惹上时间的麻烦，我想你像双生子在四年级的时候那样，为溜进魔法部吃了某种变老药？”Potter斥责道，依旧眯着眼睛，“这里的魔法屏障不能跟Dumbledore的相比，所以你骗过他们我一点也不奇怪，但为什么？现在立刻给我一个不向傲罗告发你的理由！”

 

坦白说，Draco更惊讶于Potter没有一早就告发他，但他想Potter无法抗拒这类神秘事件。Potter如果把Draco交给傲罗，他就会阻拦在外无法亲自弄清Draco在密谋什么。Potter怒视着他，不过眼神有些闪烁不定，仿佛不确定他是否应该瞪他，他很可能被眼前上了年纪（但没那么夸张）的Draco Malfoy，与他讨厌的Draco Malfoy相去甚远的事实糊涂了脑袋。任谁都会感到困惑。Draco大可利用这点，但他还是认为真相也许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Draco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Potter：“我希望我们在神秘事务司的时间室里的事实，会让我在接下来跟你讲述的事情上提供更多的可信度，但我没有服用任何药剂，也完全没有谎报自己的年龄。事实上，我来自未来，我似乎有点……困在这儿了。”

 

令Draco惊讶的是，Potter并没有立即大声嘲笑他，也没有指责他的虚伪。相反，他目光犀利地打量了一眼Draco，抿唇陷入了沉思。

 

“未来？”他缓缓道，听上去简直像是在乞求Draco说服他。

 

Draco点点头：“准确来说，是二十年后。十九岁的我目前在罗马的大学学习时间魔法，最终会在神秘事务司工作。事实上，就是这间办公室。”他指了指自己身上还穿着的缄默人的衣服作证，不排除这制服有偷来或变形而来的可能性，但Draco希望这能让他的话更为可信。“我一直在研究时间转换器的原型机，因为所有现存的模型已经被毁了——”Draco诡秘地看了一眼Potter，后者气愤地语无伦次，像是感到既内疚又不满，“——在一段时间之前。我的实验看来出了些差错。”

 

“你不是故意来到这儿的？”

 

“肯定不是。”

 

“我想这意味着你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Draco做了个鬼脸：“不是很明确，不。只是现在还没有。”

 

Potter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Draco突然意识到他似乎真的相信Draco。此外，这个Potter还没能学会像他的老熟人那样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脸上写满了着迷与好奇。如果Draco对Harry Potter有什么了解的话，那便是Potter甚至比Draco还要热衷于神秘事物和冒险，他喜欢拯救别人。Draco不会直说他需要拯救，但一个栖身之所和安全之地能让他思考他接下来的行动。他还需要神秘事务司的资源，而Potter作为神秘事务司的下属和魔法部的宠儿，这两个条件他都具备，而且不会被怀疑。计划逐渐成形。

 

“我在回到我自己的时间点上有些理论，但我在魔法部里什么事也做不了，因为我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Draco顿了顿，小心又不经意地补充道：“我想你可能知道我能去哪儿？因为今年我的父母还软禁在庄园里，我绝对不想他们知道我在这儿。我的其他朋友大部分不是在国外，就是……在这种事情上不值得信任。”

 

Potter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Draco几乎可以看出他的脑子里乱作一团，接着他脱口而出：“你可以和我待在一起。”

 

Draco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谁对这个提议会更为震惊一些，是他，还是Potter。没错，这个提议的确是Draco想要的，但他没指望真的能成功。Potter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似乎被自己刚刚说出的话吓得不轻，却又无法收回。片刻过后，他挺直腰杆，似乎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扬起下巴仿佛Draco胆敢反对他。

 

“是的。”Harry又说了一遍，这一次更加自信。“你可以和我待在一起。我刚搬进了一套新的公寓，现在有一些空房间。Ron和Hermione打算下个月从澳大利亚搬过来，所以你可以一直住到他们回来。”

 

Potter看他的眼神仍然有些怀疑，也许他认为住在同一屋檐下能更容易监视Draco的邪恶计划。Draco对此没有异议。在大众眼里，Draco和Harry Potter呆在一起的可能性似乎最低，于是这么做也最为安全。

 

“既然如此，我很高兴接受你的邀请。”Draco高傲道，“现在……你说我们怎样才能不引人注目的逃离魔法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