𝐁𝐥𝐮𝐞𝐛𝐮𝐛𝐛𝐥𝐢𝐧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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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你是一场革命 

12月23日，伦敦终于下起了雪。可能持续不了一天，Harry睡眼惺忪地喝着他的咖啡，从Bill每早都听的无线电节目里如是听说。对角巷的猫头鹰邮局外，他给Draco飞快地写了一封信，写完“30号在破釜酒吧见”，等黑褐色的猫头鹰飞走，就去了一趟古灵阁把加隆兑换成英镑。

 

不出所料，周六上午的大楼人满为患。Harry从不喜欢拥挤的人群，遇到 Neville时，他或许不应该松这么大一口气。Neville也在排队等着从金库里取钱。

 

“Harry！”Neville咧嘴一笑，使劲拥抱了他一下，Harry高兴地抱了回去。“一切都好吗？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在霍格沃茨见到你了。”

 

“是的，很抱歉。最近一直都在忙。”Harry道，暂时被移动的队伍分散了注意力。然后，他决定不提它才是无意义的。“Draco最近经常来店里。”

 

Neville耸起眉毛的样子让Harry想起了Ginny。

 

“Draco，嗯？我甚至不知道他还在这个国家。”

 

“我懂。对我来说，他一开始也是突然出现的。”天啊，拿这一点开玩笑太难了，自从他知道……“事实是，我马上就会去见他。我们要去麻瓜伦敦。”出于某种原因，“约会”一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不得不摆脱这想法才能大声说出来。

 

“嗯，玩得开心，我想。”

 

“噢，我会的。我打算把雪塞进他脖子里。”他得意地笑着，Neville一阵狂笑。

 

“看样子你的日子比我有趣多了！我也要去麻瓜伦敦——我需要给我父母买圣诞礼物。我真不应该把这件事拖到最后一刻，但我能说什么呢。我有上千份试卷要批，而裹着我的毯子走在街上既寒冷又不友好……”他犹豫了一下，耸耸肩，“而且，没有奶奶在身边唠叨他们喜欢什么或者最近在聊什么，给他们买东西比我想象得要难。”

 

Harry没有错过他的声音在说到最后时颤抖的样子。

 

“抱歉，Nev（对Neville的昵称）。”

 

Harry为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感到糟糕。有人会想，在失去这么多的人之后，他在这种时刻至少不会那么尴尬，但这似乎是他永远也不会真正习惯的事情之一。好比人群。

 

“啊，没关系。”Neville又耸了耸肩，“我在考虑给他们买麻瓜超市里卖的那种大盒巧克力……糟糕的主意，但我只能想到这个。”

 

“那你为什么不去巧克力店看看呢？”Harry建议，察觉到了Neville的绝望，“牛津街有一家店我很喜欢，叫浓情巧克力工坊。你可以去看看，他们可以让你定做盒子什么的。”

 

“这注意真是好多了。”Neville松了口气道，“谢了。”

 

Harry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不客气。不过帮我个忙，尝尝他们的咸味焦糖。”

 

海德公园在雪中显得美不胜收。

 

Draco也一样，尽管他试图通过愤怒和翻白眼来掩饰他并不讨厌待在这里的事实。他的脸被一条巨大的围巾和一顶厚帽子遮住，身上裹着长长的外套，只露出一条深色的牛仔裤和黑靴子。他看上去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随意。Harry无法移开眼。这也让他得以在Draco抬眸看雪白的枝桠和观望周边孩子堆雪人、打雪仗时，瞧见他瞳孔里的光芒。

 

“还记得三年级的时候，”Harry道，“你以为你在霍格莫德村看见了我飘浮的脑袋？”

 

“我还记得吗？”Draco窃笑几声，“我到现在还会做噩梦。”

 

“我懂。有时候，你那个瞬间的表情还会出现在我最幸福的梦里。”

 

Draco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傻瓜。”他低声道。

 

“笨蛋。”Harry报复回去，“想去滑冰吗？”

 

“这样你就可以摔一跤顺便把我绊倒？不用了，多谢。”

 

 

事实证明，摔跤的人是Draco，还把Harry一起带倒。孩子们的尖叫声和响亮的圣诞颂歌在亭子里回荡。Harry当场大笑起来，因为Draco再次试图爬起然后失败。

 

“我真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当Harry终于把他推起来时，Draco嚷嚷道，“想像这样滑冰。这是折磨！是——”他跌跌撞撞地跪下来，用同样湿漉漉的手套擦了擦湿漉漉的脸，“危险，无聊，而且毫无技巧——”

 

“那家伙看起来一点也不缺乏技巧。”Harry用下巴指了指那个自从他们来了以后一直在溜冰场中央做单脚尖旋转的人。

 

“他是一个巫师。”Draco抱怨一声，不情愿地接受了Harry的援手，“他在用咒语，我知道。”

 

Harry对他摇了摇头，他还是无法理解纯血为什么要在滑冰的时候用一些永不碰撞、平滑冰面和上帝才知道的魔咒。听起来很无趣。他毫不避讳地指出这点，Draco的抱怨在他摇摇晃晃地朝前走时消失了，Harry不得不抓住他的胳膊，以免他们再次双双摔倒在冰上。Draco紧紧抓着他，低头盯着脚，努力让自己站稳。

 

Baby,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宝贝，圣诞我想要的只有你）——Mariah Carey高唱道。Harry把Draco搂得更紧了些，一时陷入自己的思绪。

 

“要知道，你现在可以撒手了。”

 

视线倏地聚焦，Harry意识到Draco正扬着眉毛看他。他松开手，试探性地笑了笑，两人又开始绕着溜冰场慢悠悠地滑了起来。

 

真有趣，他想，他们手臂之间不经意的触碰给他带来的影响比Draco直接撞在他肋骨上的还要大。

 

他几乎能听见Ginny开玩笑地指责他。

 

 

晚些时候，Draco带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Harry问他平安夜有什么打算。Draco皱起眉头——一个Harry已经学着理解为他需要时间思考答案的动作。

 

Harry不想给他压力，胡侃着他那晚会去陋居，不过因为Ginny在节礼日有比赛，Ron还在执行任务，Charlie最近的一条新龙毁了大半个保护区而半数员工已经去了度假，所以他们把家庭聚会推迟到了新年前夕。

“不过，一切都好。”Harry道，“Andromeda在Molly邀请我之后的一分钟里跟我飞路通讯，说Teddy想跟我一起执行抓捕圣诞老人的任务，祝福他。”

 

Draco吸了口气似要回答，但顿了顿——眉宇间的皱纹加深几分，肩膀也垂了下来。

 

“现——现在Teddy多大了？”

 

Harry注意到Draco说出他表弟的名字时的语气，转头看他。

 

“八岁。”他道。Draco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很细微，但还不足以让Harry忽视。

 

因此他握住Draco戴着手套的手，走到街道中央时，把手松开来，不过在那之前，大拇指不自主地抚过了Draco的手背——Draco的手指则捏了捏他的手。

 

耀眼的灯光、熙攘的交谈和商店里震耳的音乐在刹那间显得格格不入，Harry突然意识到Draco已是孤身一人，他不再认识身边的人，不论是他在霍格沃茨的朋友，还是家里的人。

 

须臾后，Draco低声说他的圣诞计划就是在庄园里过一夜，去阿兹卡班看望他的父母，但这并没有改善Harry沉重的心情。

 

“他们让你在外面过夜？”他问，试图把话题引向安全的领域。

 

“是的。”Draco听起来并不高兴，“平安夜和新年前夕。”

 

无数的念头闪过Harry的脑海，他可以在Andy家住一晚，他可以在31号来陋居。他不必独自一人。他没必要回到那个地方。

 

“你的家养小精灵会在庄园里吗？”

 

我不能就这么邀请他去他家里。

 

我如果试图拯救他，我会失去他。我会再次迷失在那个兔子洞里。

 

“不会。”Draco道，“而且她不是我的，她只是我在狱期间被派来庄园里工作的。她现在可能已经回到了阿兹卡班，在把黏糊的米饭塞进别的恶棍的喉咙里。”

 

“噢，好吧……也许你去的时候还有机会见到她。”

 

Draco的笑声让Harry心一阵生疼。

 

“她会直接给我扔一个诅咒，让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你们相处得不好？”

 

“有好的时候。”Draco喃喃道，“但就算她得到了外出的许可，也是被困的一个。她还年轻，坚信这会浪费她的人生，大多数时候她几乎忍受不了我。”他用惯有的冷漠口气低声道，然后自我保护地皱起眉头，“但是没错，我很受伤，很多时候我对她也不好，如果你想问。”

 

“我不是。我不想评判你，我只是……我只是想了解你。”

 

Draco的表情转变成一种讥笑。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我不会回答你的问题？”

 

“哼。”Harry挥动手臂，看到Draco的眉毛高高扬起逐渐露出微笑后，深受鼓舞，“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的你陌生又神秘。现在我们是朋友，记得吗？”

 

“毫无疑问那将是我一生中最不明智的决定之一。”Draco干巴巴道，Harry被他的语气逗笑。

 

“把这话跟十一岁的你自己说去，看看那个白痴会怎么想。”

 

Draco对此笑弯了腰，脸上笑出的褶皱让Harry的心都软了下来。世界值得这样的微笑，他想，值得那抹笑里的自由，无忧无虑的美。

 

“梅林，十一岁的我真是个白痴。”Draco满脸笑意，“你和他会是很般配的一对。”

 

“嗯，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Harry道，同样在微笑——笑得太过放肆，以至于他不得不咬着嘴唇，否则他会当场亲吻Draco。

 

Draco责怪地指着他。

 

“你想说我还是一个白痴？”

 

Harry只是咯咯地笑，对着Draco半掩在巨大围巾之下脸、他那红彤彤的鼻子和心口涌出的幸福。

 

“也许。”他开玩笑道，“或者……我们仍然可以是很般配的一对。你更喜欢哪一个。”

 

他们再次停下了脚步，这就是为什么Harry注意到——担忧在皮肤上蔓延——Draco的表情变了。

 

变得糟糕。

 

Draco还没有开口，他就能感受到他的语气。

 

“Harry……”

 

他几乎屏息等待Draco的下文。但什么都没有。相反，痛苦重新霸占了Draco的脸。

 

“嘿。”Harry道，然后，拨开Draco帽檐下的一缕白金色卷发，“嘿，不管是什么……告诉我好吗，拜托了。”

 

Draco偏头躲过Harry的触碰。这份缺失几乎让人无法承受。

 

“你不需要我告诉你。你自己已经跟我说了上千遍。”

 

“跟你说什么？”

 

Draco的脸上露出一种悲愤。

 

“你会离开，Harry。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者去哪，但你——你会走。而你知道我短时间内哪也去不了。所以求你了，就……你说过你想做朋友。”一声叹息，“朋友我可以。”

 

Harry想笑，想哭，还想紧紧抓住Draco为确保他不会在眨眼间消失。

 

“你不知道我会走。”他如是说道，一字一句都来自于未知——一个在他脑海里存留了一段时间的想法，但在此之前从未成形，“你不知道我会不会离开，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离开。”

 

Draco找寻着他的表情。绝望混着希望，希望掺着解脱，天啊，Draco的眼睛为什么非得这么漂亮？凭什么可以在舔嘴唇组织语言的时候让Harry的双腿发软？

 

“你说过你每一年都会离开。”Draco连蹙眉都是美的，Harry傻乎乎地想——他的眉毛也很粗，略显浓密。还有他高耸的颧骨，粉嫩的鼻尖，他的睫毛……上帝啊，Harry永远也不会厌倦亲吻那睫毛，用拇指抚摸那柔软的脸颊。

 

“我没说是永远。”Harry吐出一口气。他知道的，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人从他们的身边路过——他的情绪溢于言表，借着他的肢体语言呐喊。他后退了几步，Draco跟上去，肩膀靠在电话亭上。Harry也靠了上去。

 

“如果我现在问你。”Harry继续道，把手插进口袋里以防自己忍不住牵Draco的手指，“你自由后想要一个怎样的生活……比如，你想从生活中得到什么。你说呢？”

 

“我很可能会说，我要把Byrne的脸胖揍一顿。”Draco回答。然而，他的表情告诉Harry这并不是他的全部想法。玩笑或许是唯一安全的出路。

 

“好吧，我得说我真的不知道。”Harry道，“我是说……我根本没有一点想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在Draco扬起眉毛时补充道，“以为我弄清楚了一切。我有一份工作，我在朋友和家人里有五套不同的房子，我甚至还有一条狗！我按部就班，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该怎么解释？”Harry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想做是因为我选择这么做。这就是我一直旅游的原因——因为我选择了它，然后一直做着同样的选择。但我随时可以选择另一条路。”他看着Draco的眼睛，“我可以随时选择留下，如果……如果我有留下的理由。”

 

Draco摇了摇头。

 

“我没有要你选择我。”

 

“我也没说你是。我只是说，人生的选择不一定非得是重大、或者长久的。”他耸了耸肩，“Ron总是告诉我，我不能永远一切：有时候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做出牺牲——一扇门关上，另一扇就会打开之类的——而且……我知道他是对的。我也的确想在最后拥有一个长久。”天啊，他说得对吗？“他不明白的是，我小时候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几乎不能离家去上学——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我不能决定不做世界的救世主。他可以随时随地回家，而我还需要拯救世界，但我是唯一一个可以……是啊。”他放弃了，只是做了个手势，“我能跟你说什么呢。”

 

他期望能得到Draco回应。相反，Draco只是低头看了看Harry的外套。片刻后，他抬手——一根手指伸进Harry露在口袋外头的衣袖，勾出他的手。

 

把Harry的手包裹进他的手心。

 

坚定地。

 

Harry又抬头看他，微笑着，把Draco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我只是想弄清楚我是谁。”一会儿过后，Harry靠在电话亭上低声道，“我想跟着心走。”

 

“梅林啊。”Draco笑着说，“我都忘了你一个怎样优秀的格兰芬多。”

 

Harry白了他一眼，忍住笑，二人目光相遇时，Draco脸上的玩笑消失了。

 

“那我们得说清楚，”Draco沉着声音道，“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你的心想要什么。”

 

“我——”操，“我想我现在说的是，如果你想让我留下，我……会的。”

 

Draco屏住了呼吸。

 

“还有——还有你是否愿意跟我一起走。”Harry补充道，握住Draco的手，仿佛那是他的命脉，“如果你想我留下，直到你自由然后我们就可以——登上一架飞机，住进一家烂旅馆，在捷克共和国中的汉堡摊上点餐，尽量不要搞砸太多，甚至一起走过查尔斯桥，我——”

 

Draco用刚才握他的手捂住Harry的嘴。

 

“别——妈的，好了。”Draco笑道，尽管听上去更像一声绝望的喘息，“闭嘴。”

 

“好的。”Harry对着手套的织线道。

 

“好的。”Draco重复了一遍，几乎是一声吐息，而后垂下手。

 

“Draco——”

 

“我想带你去咖啡店。”

 

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有那么一瞬，Harry几乎想为这突然转移的话题摇醒Draco。

 

相反，他点了点头，道：“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