𝐁𝐥𝐮𝐞𝐛𝐮𝐛𝐛𝐥𝐢𝐧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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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你是一本启示录

“你咬够了没？”

 

公主高兴地摇着尾巴，把破帽子扔到地上，转向她的水碗。

 

Harry对她摇了摇头，靠回他的椅子上，一只脚搁上柜台。他把头靠在椅背上，看着雨滴敲打魔咒幻化出的天花板。雨下得越来越大——天色越来越黑，即使是在温暖的店里，暴风雨的气息仍旧在空中弥散。Harry吐出一口气，目光追随着雨滴的轨迹，沿天花板滑落，消失在魔咒范围以外。雨落的声音和水珠在降落途中互相推搡的样子让人舒心。他对此很是想念。

 

雨势渐长，雨幕厚重。Harry窝进椅子里，闭了片刻眼——嘴角含笑。

 

他回家了。

 

突然间，传来一阵门被粗暴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一阵风拂过他的脸颊，还有一声带着湿意的“操。”

 

他坐了起来，心跳在加速，他站起身。那个身披斗篷、浑身湿透的身影转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Draco Malfoy，他低声咒骂着，拉下长袍的帽兜，重重地靠在门上，手指拨弄着湿答答的白金色头发。

 

他们四目相对，Malfoy的手指随即僵住，目光从Harry飘到店里的货架，天花板，再到走至他面前嗅他鞋子的公主身上。她像对待每位顾客一样后腿站立着，用爪子抓人的大腿索要抚摸。再然后，他的目光重新回到Harry身上，从他的头发——凌乱地扎了一个发髻——落到他的衣服、他的脸，还有他那紧紧抓着柜台边缘的双手上。

 

Harry正忙着陷入自我意识的尴尬里——蓦地感到紧张——以至于没有读懂Malfoy脸上闪过的表情。Malfoy转过身，摇了摇头，抓住了门把手。

 

店内霎时亮堂起来，一道闪电照亮了外边的天穹，轰响的雷鸣几乎随之而来。Malfoy犹豫了一下。

 

“在出去之前，我会给自己施一个遮挡咒。”Harry道，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透不过气来，为什么……情感几乎溢满。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Malfoy了，多年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不过，距离他上次想起Malfoy并没有过多久，因为他在上个白日幻想里还见着了他。

 

“是的，好吧。”Malfoy拖长声音，慢慢转过身来，锐利的脸上露出一个苦涩、几近痛苦的微笑。他的声音刺痛了Harry的指尖。“那不算是一个选择，所以。”

 

“所以……”

 

“所以，Potter，你最好不要再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给我提供一杯热饮，请我到你壁炉前一个舒适的座位上坐下，以免我在这个——这个——”他示意四周，“迫害感官的糟糕环境里冻死。”

 

“是——是的，是的，当然。”Harry结结巴巴道，脑子有点晕乎，“或者你可以——你知道，用一个基本的干燥——”

 

“把那东西拿开！”Malfoy踉跄地后退几步，眼睛紧盯着Harry的魔杖顶端。Harry举起双手，被吓了一跳，他将魔杖指向壁炉前的地板变出一个坐垫。他注意到Malfoy顿了顿，仔细地打量着他，然后优雅地在炉火前弯下湿透的身子，将长袍拉到腿上，手掌伸向火焰。

 

柴火哔剥作响，雨滴噼啪地打在天花板上，顺街道汩汩流下。Harry的思绪似乎跟着这无规律的节奏一起律动，思考着他该说什么，做什么。再坐回椅子上似乎不太好，但他也不可能一直站在那里，直到……直到什么？Malfoy到底打算待多久？交谈貌似荒唐，但他们之间的沉默让他心烦，他认为他已很久没有过这种感受了。心痒，渴望，激动。他感觉他的探知欲，对寻求更多的渴望，还有无法获悉Malfoy脑子里在想什么时胸口的拉扯感，于皮下悄然蔓延。就像从未离开过一样——仿佛这些年来，他对解读Malfoy的肆无忌惮的渴望不过处在了休眠期，只待Malfoy出现，颠覆他的世界。

 

Malfoy的话让Harry从思绪中脱离：“你到底有没有热饮？”

 

“热——？噢。”Harry暗骂自己居然忘了，“有，咖啡还是茶？”

 

“茶，请务必，一勺半糖。”

 

Harry把旅行水壶里的水烧开，以最合适的速度缓缓挥动魔杖加热壶底。Malfoy的脑袋怯生生一抬，瞥了一眼陈列在最高书架上的威尼斯面具，几乎背对Harry，但他一定察觉到了Harry在看他，因为他迅速看向了火焰。

 

不过在这之后，公主就躺到了他身边，肚皮外露等着被摸，他的目光很快又动了起来。不情又不愿，就好像他是如此的骄傲，以至于即使是对他自己，他也无法承认他的好奇。他先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手指伸进她的绒毛里，扫了一眼从天花板延伸至地面的一排排东西。Malfoy的视线转向壁炉对面的一个房间里，表情渐渐扭曲。Harry就这么看着，觉得有趣。

 

当Malfoy发现摆放在店门口的巴伐利亚鹿角小飞兔时，他似乎再也忍不住了。

 

“Potter，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Harry把水倒进2001年布拉迪斯拉发春季发行的蓝色杯子里，放上滤胆，让香草慢慢染红茶水。

 

“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Harry从柜台下拿出一把勺子和一个糖罐递给Malfoy。“我不会给你加一勺半的糖，自己动手。”他在Malfoy瞪着自己时说道，把杯子一同递给Malfoy。在改变主意之前，他坐到了Malfoy身边的地板上。“你呢？”

 

“嗯？”

 

“你的生活。”Harry道，“这就是我现在做的事：我会旅行，结识朋友，去到新的地方，然后在冬天回家，把我这些年收集的东西连带它们的故事卖给我信任的人。”心中的渴切明显流露在外，他知道，但他无法过多在意。“你呢？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你的消息了。”

 

Malfoy把杯子举到嘴边，斜看他一眼，吹着从杯内冒出的丝丝缕缕的热气。Harry从Malfoy的眼里可以看出他的问题是有答案的，但Malfoy不会轻易给他。

 

他知道他若是想得到它，需努力争取。这给他捎来一丝奇怪的兴奋感。

 

“你周游了世界很多年。”Malfoy愤哼一声，“却还是没有学会如何穿衣打扮？”

 

Harry笑出了声，尽管是一声咯咯的笑，一个傻气的窃笑，却唤醒了心中的某样东西。一个他无法抑制的微笑，一种他描述不能的温暖。

 

“我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它们很舒服，这在旅行当中至关重要。”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你的头发看起来如此……？”Malfoy勾起嘴角，目光落到Harry的发髻上。“无法直视？为了旅行。”

 

“既然知道自己会离开，就不能让女士们先生们都爱上我不是吗？”

 

“哦，当然，当然。你真是仁慈，让那些脆弱的灵魂不必为你热情的魅力和迷人的姿色所倾倒。”

 

“还有我一金库的加隆。”Harry补充道。

 

“还有你一金库的加隆。”

 

Malfoy试探性地小啜了一口他的茶水，而Harry在试图理解他居然真的在和Draco该死的Malfoy进行一场礼貌的对话。一道闪电又划破了长空，紧跟其后的雷声远不如滂沱大雨响亮。Harry感觉自己被包裹了起来，生活以一种舒缓的方式四下绵延，微小而又简单。

 

Malfoy的表情却映出了截然相反的情绪。

 

“我猜你同样不会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觉得给自己施一个保护咒然后走出去不是一个选择？”Harry等了几秒，没有答复。“我总会发现的，你知道的。”

 

“哦，现在又开始了？”Malfoy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像是被冒犯到一样，但Harry没有错过他在喝另一口茶之前，嘴唇勾勒出的动人模样。“对我的私人生活很感兴趣，不是么？”

 

“一直是。”Harry开玩笑道。不过，瞬间他便意识到，也许遇见一个旧敌人不应该像见到……故友一样。朋友吵架，敌人干架。但仇恨、痛苦、恐惧、蔑视……在他眼里，都已成为一些世间的不公平情绪，是他曾一度追寻，现今时常回避的东西。

 

他现在追求的是自由，冒险，生活，以及伴随其中的刺激。故事，人，瞬间，是凌冬来临时，他可以带回家的东西，家里有Weasley一家人，他最好的朋友，他的小店，语言，食物，还有他在儿时不知道自己会这般热爱的伦敦的一切——所有他从前没机会欣赏、怀念的东西。

 

过了许久，Harry才意识到Malfoy陷入了沉默。他坐在Harry的身旁，低头看着他的茶，最后一丝若隐若现的水雾飘到他浅色的睫毛上，穿过先前做过努力，却还是被雨水凌乱、微微卷翘的刘海。

 

他看起来不再遥远，Harry想。

 

“好吧，不管怎样。”Harry道，被没有抬头的Malfoy睨了一眼，心生出了暖意。“如果你想，我不介意你打探我的生活。”

 

Malfoy笑的时候，眼角会出现笑纹，他对Harry的提议感到不满，仿佛被人认为他会在乎这种东西是荒谬的。

 

“我确实有一个问题。”一会儿后，他承认道，眼睛再度扫过四周。“什么鬼，Potter？”

 

“什么！”Harry笑道，“没有那么奇怪！”

 

“你的眼镜是金丝框，你的茶杯是波浪的形状，你穿了一件——一件紫黄拼接的——庞乔斗篷。”他听起来很是诧异，“每当我想起你以后的工作，我以为你会，我不知道，报名参加傲罗训练，不到一年就放弃然后成为职业魁地奇找球手，经常获得《巫师周刊》最迷人微笑奖。只因为你是就是，好吧，你。”他在说最后一句时多停顿了一拍，除了临时改口，没有其他的解释。

 

“所以当我们还在霍格沃茨的时候，你就想过我的未来。”公主蜷缩在Harry身边，他摸着她的毛发，“有意思。”

 

“说得好像你没有一样！”

 

“有。”Harry承认，“我以为你会成为一个像你父亲那样邪恶的魔法部员工。”

 

Malfoy做了个鬼脸。

 

“没错，那就是他对我的期望。他的下场并不好。”他又喝了一口茶，“不过我以前想打职业魁地奇，我想那时的我以为出名会让我开心。” 

 

“所以你不仅想打魁地奇，还想过我是魁地奇球员？你眼里的我们是队友，还是敌对的找球手？”

 

“我没有想过那个。”Malfoy低声愤怒道，脸微微一红。

 

“小小的Draco，幻想着余生都要和他的宿敌竞争。”Harry揶揄道。

 

“就这样。”Malfoy放下空杯子，“我要走了。”

 

外面雷声大作，风把雨点拍打在窗户上，似在提醒他，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Malfoy做了个鬼脸，垂下肩膀，手伸进蜷缩在他们中间的小狗的毛发里。

 

“我恨你，我希望你知道。”

 

Harry暗笑。“我也是，Malfoy。”他道，“我也是。”

 

 

暴雨停歇时，他正抚摸着公主，向Malfoy讲述他是如何，没错，辞了傲罗的工作——实际上，八个星期之后，不是一年！

 

当他在救援中心找到她时，他还不知道抚摸她毛茸茸的棕色毛发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慰藉——让他多么安心。毛发的长度恰好，他可以很容易地用手指穿过它们，柔软而蓬松，尤其是在他梳过之后……抚摸毛发的感觉和玩弄她活泼的黑耳朵一样让人舒心。即使是在睡觉时，她对此也是喜爱的。

 

他很高兴她决定在他的膝盖旁小睡。他能感受到胸口的紧张，说话时手指的颤抖。

 

他咬了一下嘴唇，叹了口气，结束了他的故事。他等着Malfoy问一些别的事，然后告诉他别的事情。但Malfoy转过身，稍稍抻了抻他的长袍。等他站起来时，Harry也站了起来，手心汗湿。

 

“我想我该——”Malfoy道，与此同时Harry道，“离关门还有几个小时，你要是想——”

 

两人都沉默了。他们占据同一空间的感觉是别扭的，是被迫的。Harry开始后悔认为拥有一家小店铺是舒适温馨的决定了。他咽了一口唾沫，Malfoy在整理自己的长袍，然后，Malfoy朝门口走了一步。Harry脱口而出：“我——我们还会再见吗？”

 

“小心点，Potter。”Draco喃喃道，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手还在门把手上徘徊，“有人会以为你真的喜欢我的存在。”

 

“我现在还要了解你的生活，记得吗？”Harry耸耸肩，希望Malfoy会相信他的不在意。

 

Malfoy最后看了一眼公主，叹了口气。

 

“祝你好运。”他道，开门时看了Harry最后一眼，然后离开。